李健镛 以身体为边界 | 艺术汇 ART FRONTIER 展评

李健镛在佩斯画廊北京

2018年7月中旬到9月初,佩斯画廊北京空间迎来了韩国艺术家李健镛(Lee Kun-yong)在中国的首次个展。此次展览从众多作品中甄选出三十多件,涵盖绘画、雕塑、影像及特定场域装置等,以点概面地勾勒出这位观念艺术先锋半个世纪的创作实践。被誉为“韩国行为艺术之父”的李健镛1942年出生于朝鲜黄海道,在朝鲜战争期间随家人来到韩国,并于1963年进入韩国最负盛名的艺术学院首尔弘益大学美术系学习西方绘画。在艺术及社会思潮不断涌现的六十年代,李健镛积极参与到韩国前卫艺术的萌芽生态之中,对学院式的官方主流画派进行反思与颠覆。1969年,他与朋友创办了艺术团体“空间与时间”(ST),并同时成为“韩国前卫艺术协会”(AG)的领军艺术家之一,他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简洁而发人深省的行为表演作品为彼时在观念与政策上腹背受困的韩国前卫艺术运动注入精神力量。

《身体项》 树,红土,碎石,沙,水泥,现场装置 150x 150 x 370cm含底座 1971-2018年

展厅中央放置的雕塑、装置作品《身体项》是艺术家一系列关于自然、身体创作的重要根基,作品由一颗树和包裹着树根的立方体土层构成。作品硕大的形体导致每一次展出都需要在当地取材,这就让作品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产生了微妙的呼应关系。艺术家在展览开幕的对谈中提到这件作品曾经在巴黎双年展展出,他为了固定土层而加入了一些稻草,之后当艺术家再回到现场时惊奇地发现那些稻草已经生根发芽,鲜嫩的枝叶露出了土层之外。他第一次被自己的作品所感动,或者说被自然的力量所震撼。如果自由生长的树木与被切割成立方体的土层可以看作是自然和人关系的隐喻,那么从土层冒出的枝丫则再次彰显了自然的力量。

李健镛同名个展佩斯画廊北京展览现场

散落在这一展厅周围的以《无题》命名的一系列作品是《身体项》的延续,艺术家将树木进行人为的切割并打磨成画框或是支架的形状,却在某处完整地保留了一根向外自然延伸的部分。不断被切割的过程意味着将自然之物纳入到种种规则和限制当中,进而形成了非自然的平直而规矩的形态,它与那个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自然延伸之物形成鲜明的对比。当艺术家把自然之物从展厅外移动到展厅内,并将人为加工的部分和保留自然本真的部分放置于同一空间,便形成了充满张力的场域,也给观众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观看体验和思考方式。

李健镛同名个展佩斯画廊北京展览现场

而身体作为自然的一部分,也同样纳入了艺术家的创作视野。艺术家在1975年前后创作了五十多件行为事件性作品,其中包括行走、撕纸、吃饼干等,这些行为都来源于日常生活,艺术家在表演过程中加入了某种限制,使得这一简单的日常行为变得困难重重。如1975年10月在韩国国立现代美术馆首次实施的《吃饼干》,艺术家端坐于桌前,将桌面上的饼干放入口中。他每吃下一块,都会在手臂上捆绑一节夹板,随着手腕、手肘乃至肩膀等关节部位依次被夹板固定而无法弯曲,吃饼干这一简单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困难,到最后艺术家不得不用手拿起饼干高高举过头顶,让饼干自然掉落到嘴里。给日常行为增加难度的过程不仅仅是把身体作为自然一部分的延伸,也可以说是对当时所处的紧张而敏感的政治和社会环境的反思。

李健镛同名个展佩斯画廊北京展览现场

这一行为在当时的情境中具有特殊的意义,一时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并因此让艺术家赢得了巨大的声望,但是他并没有强化这一作品的政治意义,甚至反对过于政治化的解读。在他看来,艺术应该是无限敞开的,正如艺术家在开幕对谈中追溯自己的创作来源时,提到他年轻时便阅读现代文学、哲学、逻辑学等众多学科的大量书籍。他谈到自己的创作既受到来自于东方古典哲学的老庄思想的熏陶,也深受现代哲学如维特根斯坦的影响。因此,作品虽然在特定的情境中产生了独有的政治意义,但是若梳理创作的来源则并不能局限于某一特定的时代背景,而是应当以生命自身的内在体验为原点去思考,进而牵涉到生命本体与外部世界的关系等一系列问题。也正因为如此,当作品置身于不同的地域和时间当中,总是能够引起不同角度的讨论并生发出新的可能性。

李健镛同名个展佩斯画廊北京展览现场

《身体描绘 76-1》 照片 20.4 x 30.3 cm (单张) 1976年

之后艺术家将日常行为表演引入到绘画当中,通过身体绘画的方式探讨关于身体与绘画本质之间的关系。此次展览呈现的大部分作品是艺术家通过不同的身体行为方式“绘画”的结果:艺术家站在与自己等高的画板背后,向前伸出手臂绘画,并把能够涂满的部分锯掉,继续绘画直到涂满为止(《身体描绘76-1》);或者背对画布站立,手向后伸出去尽量在身体周围画线(《身体描绘76-2》),或是以身体为轴心尽量伸长手臂,在画布上留下能够触及到的最远距离的痕迹(《身体描绘 76-3》)。或是模仿蜗牛行走的方式边向前挪动边创作,在手拿画笔留下左右擦涂痕迹的同时,脚也留下了向前移动的痕迹(《蜗牛的疾驰》)。

李健镛对于艺术的态度正如他在《艺术家的笔记》一文中谈到的:“我认为我不应该太把艺术当回事儿。艺术就像水面上的蒸汽,在阳光里变成彩虹,消散在风中,穿过地铁隧道,在站台上候车的人们中间稍事停留,在人们手握茶杯的指缝间闪烁,继而消失无影踪。”在一次次以身体实践为主体的创作中,艺术家跳出了艺术或者是哲学无法自证的悖论,将艺术放置在更为现实的视角,重新审视其中的每一个问题。

文/晓睿

图/Lee Kun-Yong, 佩斯北京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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