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2号晚上，我在台南香格里拉饭店三十层的一个房间里，重新看了一遍侯孝贤导演的《悲情城市》。窗外可以看见成功大学著名的大榕树和田径场，楼下就是日据时期风格的台南火车站后门，比地铁站入口还要矮小，像一个老粮铺，敞着门，亮着两盏灯，只有一张长椅，贴着马路。

第一次看这部电影还是DVD刚开始流行的时候，它夹在一堆美国大片里，显得无聊沉闷。大概当初根本就没坚持看完，到现在已经回忆不起一点情节。

不过这次也许会不一样。我现在已经中年，对慢节奏有了耐心，而且这里是台南的晚上，现在是我们一家人在台湾的第三天。早上从台北赶火车的路上，儿子问我，“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很有礼貌？不像在学校，如果别人用了我的东西我就很生气”。

小孩的观察很直接，即使在礼节繁琐的日本他也没这么问过我。但是走在这些和我们一样说着汉语的人中间，他却发现了不同。我很想说，这就是七十年前中国人的样子。

但是这么讲并不对，南部还有那么多明清时期就从大陆沿海迁到台湾的本省人。现在接触到的台湾人，国语中夹着台语，这两种不同的文化有互相的影响，又有价值观上的分裂。《悲情城市》里展现的正是本省人和外省人第一次交汇和冲突的时刻。

台南赤坎城 摄影 张丹阳

旅行就像把地图上一个一个点融化开，让里面的颜色渗透和渲染出来，从此看到这个点想到的是活的画面。也像把平时道听途说的碎片收集起来，归还回它们原来的地方，看看是否能和真实的缺口重新拼合。

行前须知：

一、交通

因为第一次在台湾坐火车，而且马上要到春节，按在大陆的习惯我们提前两个半小时出发。到了台北车站才知道，车站没有候车大厅，开车前一个小时才能进入月台候车。结果我和儿子在检票口外面的地上坐了一个小时，又在月台上坐了一个小时。其实非节假日在台湾坐高铁不用提前买票，随到随买，也不用去太早，车都很准时。因为大家都准时去，所以也看不见黑压压的人群。

台南车站 摄影 张丹阳

高铁站和市区之间都连着区间火车，下了高铁直接有通道到区间火车，比坐大巴到市区方便，票价也很便宜。

高铁目前只通台湾西线城市：台北——台中——嘉义——台南——高雄。高铁订票需先要有大通证，另外要留一个台湾本地电话，可以以酒店电话代替。

台湾高铁官网

台铁是环岛都有，但是车速要慢一些，相当于大陆的直快列车。如果你要去花莲，就只能坐台铁。台铁有三种：太鲁阁、普悠玛、自强号，车速从快到慢。

台铁官网

台湾的7-11便利店可以代理买票、取票，在车站买也很方便。

如果是不通铁路的地方，比如垦丁，有两种交通方式：大巴，拼车或包车。拼车适合一路上有很多景点的路线，比如花东纵谷从花莲到垦丁，可以一边玩一边赶路。若是路上没有景点，乘大巴即可，比如高雄到垦丁。

蚂蜂窝台湾当地拼车

拼车是台湾旅游业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所以在旅游区比如垦丁、清境这种地方当地人不太跟你讲如何搭公交，其实公交也是很方便的。但如果你时间有限，想一天多看几个景点，拼车就比较可靠。拼车可以通过蚂蜂窝网站下单，各条线路都有单独报价。

台湾计程车价格也不高，起步价1.5公里70元新台币，然后是每300米加5元。市区内搭车费用和大陆一线城市差不多。有些旅游区不开计价器，需要先和司机确认车费。但是一般区域内单程300元新台币左右。

二、支付

因为移动支付并不是很普及，所以用现金的地方还是比较多。很多大陆游客都是先办一张华夏银行卡，据说单笔取款手续费是最低的，不过其他银联卡也都支持。台湾便利店几乎几百米一家，店里一般都有ATM机，取钱很方便。

三、移动网络

桃园机场有好几家租wifi的柜台，接机出口右转就可以看到。可以先预定，也可以落地后再去租。一般一个机器只能支持6个小时，充电需要四五个小时，所以我租了两个，保障全天的网络信号。

四、证件

户籍在以下47个城市或有暂住证及有社保一年以上证明都可办理台湾自由行。

大通证：新的台湾通行证取消了护照本，现在是一张芯片卡。需要先在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网上办事大厅预约，凭预约号办理。

入台证：大通证下来之后，根据大通证号码申请。找正规旅游公司办理，如果有信用卡金卡，则无需其他资产证明。入台证是每人一张A4纸，办下来旅游公司发给你一个PDF文件，需要自己去打印一张彩色的。到台湾之后，最好随身带着入台证，购物退税和办理入住都需要用到。

五、期限

台湾自由行最长支持15晚16日，最晚可以坐第16个白天的傍晚航班返回。

印象最深的酒店：圆山大饭店

2017年11月，我作为知蜜 · 行走的商学院随团品牌顾问第一次去台湾。从桃园机场坐大巴快要驶入台北市区的时候，突然看见高速旁半山腰一座通体红色的皇宫式大厦。从这座楼的体量和强烈的中式风格上，就能感到它是有一些意识形态的东西要传递出来。这就是两蒋时期的国宾馆，由宋美龄创办的台湾第一家五星级酒店——圆山大饭店。接待过艾森豪威尔、年轻时的泰王普密蓬·阿杜德、伊丽莎白泰勒、马龙白兰度等名人政要，也是民进党和亲民党宣布建党的发布会所在地。海基会海协会的很多重要会谈协议签署仪式也都举办在圆山饭店。

所以第二次去台湾我们就把第一站放在了圆山饭店，饭店所在地离台北故宫和士林官邸都不远，可以近距离感受一下见证台湾近代史的地理热点。

台北圆山大饭店 摄影 张丹阳

饭店建在山上，有两条免费接驳车线路送到换乘捷运站。如果要去台北市区，可以坐通往圆山捷运站的线路；去台北故宫、士林官邸、法鼓山农禅寺或者淡水港，可以坐另一条通向士林剑潭捷运站的线路，每小时两班，末班车23点左右。从桃园机场也有一条1961线大巴直接到圆山饭店楼下。

阳台很大，有点天上宫阙的意思：）

圆山饭店内是非常浓郁的中式格调，而且布局很开阔。这一点也体现在房间和阳台的空间上。接待大厅内现场演奏的音乐不断，水准并不低，分时段有中式乐器和西洋乐器不同风格。阳台上可以看到阳明山、101大楼和大半个台北市区。而且相对台北其他五星饭店来说，房间价格并不贵。

开台第一古战场：台南安平古镇（热兰遮城）

有一次和计程车司机聊起台湾的高山族。他说高山族其实并不是指一支具体的民族，而是台湾官方过去对少数民族主观划分——高山和平埔。而且很多山区少数民族本来是住在平埔的，为了躲避荷兰人的杀戮逃到了山里。结果进了山发现物种资源丰富，生活质量比平埔还好。等郑成功打败了荷兰人，想迁他们回平埔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想再回去。之后从大陆迁来台湾的汉人越来越多，虽然他们是热兰遮城这片土地最早的主人，但原来的居住地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热兰遮城并不大，面积相当于一个小公园。最早的城墙已经被日本人拆掉，改建了瞭望塔和海关宿舍。在园区的二层小展厅里，可以看到不同于中式四方城的棱堡原型。正是因为棱堡非直线的城墙，让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小城，在郑成功的围攻下守了9个多月。

站在红砖高台上，台阶下面有几十位穿西装的台湾人在照合影，一些台语习惯上常用的语气词在周围此起彼伏，有一种世俗的温和的安逸氛围。恍惚觉得有点像吴念真导演的《一一》中婚礼的场景。

台湾的景点和博物馆的认真精神很值得称赞。也许规模不大，但是会在内容细节上下很大功夫。去过的几个展厅都有同样的感觉，只要是卖票的地方，一定会让你不虚此行。

安平树屋

从安平古镇后门出来，一直走到小街尽头就是安平树屋。旧屋、大树和一座铁架游览栈道彼此依靠在一起。房子已经没有了屋顶，空留一面面墙壁，从悬空栈道上可以看见正在旧屋中展出的摄影作品。栈道延伸出去一条走廊通向入海口的红树林。下午的暖风从河堤上吹过来，小镇上一片片低矮的窄窄的小楼上，有很多钉着防台风铁皮瓦，也和墙壁一样刷着灰色或者白色，并不显得仓促而就，就这样保持了下来。我和儿子在树屋下的冷饮店各吃了一个海盐甜筒，这是我在台湾最安逸的一个下午。

国立台湾文学馆 摄影 张丹阳

台湾人和国立台湾文学馆

从安平古镇回酒店的时候，计程车上印着司机的名字。司机解释说八年没有违章就可以独立运营，不必“靠行”。我问靠行的话费用多少？他说除去租车费每个月一千新台币（相当于200人民币）。

听说我们要顺路去国立文学馆，司机就变得很健谈。说文学馆原来就是市府大楼，对面的转盘道，就是当年国民党枪毙本省人的地方。

“啊台南街道现在很干净，国民党执政的时候不是酱紫馁。本来用来建地下街的钱，啊都被他们贪了，多少年都建不起来，现在只能做地下停车场。……”

我知道台南是阿扁的老家，但还是第一次听绿营的老百姓聊天。几天后我们从清境农场去台中的路上，又听到对蔡女士的种种不满。

虽然南北老百姓在政治立场上互相看不上，但是对外来的游客都很有耐心。印象较深的一次是从彰化去鹿港，我们从汽车转运站去鹿港老街，问了几个人包括交警，得到了好几个答案。因为我们走过去的路和老街是垂直的，其实怎么走都能到。最后又问了一位骑电动车路过的老伯伯（台湾话发音beibei，第一次去台湾的时候，我也被台湾的朋友开玩笑这样叫过），他回头左右方向看了看，然后问我们一个问题。

“你们是刚到吗？”

“是啊，刚下车。”我有点不懂，是不是初来乍到和如何去老街有啥关系呢？

老伯伯继续说，“刚到的话馁，可以从民权路那边走过去啦，啊那边热闹一点，可以多逛一条街。”我们顿时觉得太体贴了这老大爷。

台湾人不欺生，尤其南部的老百姓更淳朴，说话也直接。就像“我雷老虎，以德服人”的金马影帝陈松勇在《悲情城市》里扮演的老大林文雄，虽然每次一张口就先说“干”，但是所有麻烦他都是最后托底的那个人。侯孝贤导演以统派文化人的立场也借林文雄这个角色替本省人控诉两蒋时期的白色恐怖：“我们本岛人最可怜，一会日本人，一会中国人，万人吃，万人骑，没人疼。”而本省人的这个心结每次在竞选的时候，都会被拿出来煽动情绪。这个裂痕每次都是刚刚长好点就又被撕裂。我也更理解了一点林怀民在《关于岛屿》中对分裂的痛感。

蒂芬妮·史密斯在《情绪之书》中写到，愤怒并不是原生的情绪，适当的释放就不会累积成怨恨，变得易怒起来。而我看到的台湾人，并不易怒。

萤的心声 摄影 张丹阳

到了国立文学馆才明白，这里主要是展出台湾本省作家的手稿，并没有我熟悉的那些台湾作家。很多作家的名字我都没听过，有一些文字带有偏台独的色彩。

文学馆不收门票，但是布置上也一样用心。有一个展厅是讲如何写悬疑小说，规划出了几个实景房间，有办公室、图书馆、刑侦会议室等。模拟出了一个案件的发生现场，以及疑点采集的场所。然后像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把嫌疑人贴满墙壁，用线画出彼此关系。最后是台湾本土的一些悬疑作家的作品摆在出口。

在地下图书馆看到白萩的一篇诗论：情绪不等于情感，情绪却代表体验的到达，情绪亦只是诗的动机，同时也是诗人所要表达的一个隐伏的基调，……诗人在作品里表达的是情感，不是情绪。一旦情绪排山倒海来临之时，诗人不应直接透过语言直接表露，……。看了作者介绍，居然是一位做设计的老前辈。

台南的建筑风格非常多样，荷兰风格、清朝风格、日本风格的建筑混搭在一起构建出斑驳喧闹的街道。台南香格里拉饭店也有免费接驳车，循环绕城几个景点，一小时一班。可以在景点下车，逛一逛然后等下一班。

台南也是一座小吃之城，比较少正规的餐馆。我们想吃一顿正规台菜，就去了排名第一的阿霞饭店，不是很习惯。推荐赤坎城附近的一家蔡家猪血汤，猪血很香，小肠白白净净软软的，可惜只去过一次，再没遇到这么地道的。还有台南老店义丰冬瓜茶，没想到冬瓜和黑糖混合起来这么好喝。

台南义丰冬瓜茶 摄影 张丹阳

其实在最初的行程中，我并没有安排台南。是因为从网络上搜到的风景照片净是明清古庙之类的，我以为这类景点在大陆也到处都有。临行前因为花莲大地震，放弃了所有东线的行程，增加了台南。但是回顾起来，我们一致觉得如果选一个还想再去的城市，台南可以排第一位。就像考古挖掘要去地质沉淀丰富的地区，台南是一个历史原貌被破坏最小的城市，也是最具有台湾原生味道的城市。

备注：

下榻的饭店和当地捷运站一般会有当地季节性的文化活动预告小册子，这些是在网上很难搜到的。可以根据这些小册子临时安排参加一些演出和展览活动。还有当地出版的旅游地图，记得到前台索要。

下一篇预告：耀眼的太平洋蓝：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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