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记忆,留存历史与文化的痕迹

记忆要如何用文字书写?当作者远离他的故土,是否与家乡有关的记忆会显得更加深刻?也才能够更好地理解历史和文化的独特价值?今年的上海书展期间,“2018文景艺文季”在浦东新区陆家嘴图书馆正式启动,知名作家金宇澄携其新近出版的三部作品《碗》《方岛》《轻寒》来到现场,与喜马拉雅FM高级制作人、专栏作家顾文豪一起,共同分享“文学如何钩沉记忆”。

关注细节,有助于提升阅读生活的能力

人的记忆是如此主观、庞杂、不连续,这使得对于它的复述,总是伴随着困难。在金宇澄看来,书写记忆需要大量的写作技艺,关注细节,不断提升观察生活、阅读生活的能力,才能让文学中的记忆更加深刻。

金宇澄的新作《碗》《方岛》《轻寒》,就是他这一写作理念的生动演绎。顾文豪这样形容这三部著作:如果说《繁花》描述的是一个“上海版”的金宇澄,那么这三部作品展现的就是一个“东北版”的金宇澄;如果读者在《繁花》中能够看到一个“海平面之上”的金宇澄,那么这三部作品展现的则是潜藏在“海平面之下”的更为扎实、思想更为丰富、更具积淀性的金宇澄。

正如顾文豪所说,金宇澄这三部作品中所写的故事,大部分都是他的“记忆重现”。有些故事的背景设置在东北农场或北方农村,那是金宇澄作为知青插队落户的地方;有些故事展现的是江南小镇上的抗战故事,复杂的人物关系描写,展现出大时代里的悲剧命运。虽然这些故事所描绘的,大多是处于时代夹缝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的故事,表现的是严酷而复杂的环境下,个体与周围空间的交替与碰撞,但直到今天,每一段记忆和细节,在金宇澄的娓娓道来中,依然显得如此真切,仿佛昨天才发生。

金宇澄

在《方岛》中,有一部短篇小说《风中鸟》,讲述了东北地区做棺材的故事。一个棺材做好后,生病的人却被救活了,棺材不再有用,就放在那里等着下一个濒死的人。年轻人与年长者的态度截然不同,年轻人会坐在棺材上打牌,甚至在棺材里养鸡养鸭;年长者却总是关心棺材变得越来越陈旧破败,半夜里还会蹲在旁边发呆,因为那有可能是他最终的“归宿”。在文字中,金宇澄还写到自己试着躺进棺材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我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半死的人,透过棺材的裂缝看外面,看到两个女孩子的脚踝,看见青草和阳光,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害怕黑暗,这时我眼中看到的光明,和平时是完全不同的。”

关注细节,阅读生活,让金宇澄的文字读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张力。

远离故土,让家乡的味道更浓烈

尽管曾长期远离上海、远离江南,但在东北的生活不仅没让金宇澄忘记故土,反而让这股爱恋变得更加浓烈,其了解也更为透彻。在《轻寒》里,金宇澄用4万多字讲述了抗战期间,一个江南小镇的故事。全书中并未出现日本人,更多地是描述大敌当前,江南小镇的人们如何应对,他们的各种态度和行为。“因为对江南有一种更为深刻的理解,所以文章里体现出了极大的复杂性,包括时代的复杂和人心的复杂。”而江南的气息,金宇澄则用“暧昧”一词来形容,缥缈朦胧,更加凸显了人的复杂。

顾文豪

《轻寒》也让顾文豪联想到了金宇澄的代表作《繁花》——一部描述上海市民阶层的话本小说。“我在看《方岛》的时候,看到的语言完全不同,有一种读西方文学的感觉,还有许多东北方言;但看《繁花》,则是以完全的上海方言写就,金老师还对许多上海方言做了改良,让语言读起来更顺畅,读者也更能理解。可以说,《繁花》用上海的方式唤醒了上海人的记忆。”

对此,金宇澄表示,上海话是上海这个地方特别的声音,也是一种特殊的记忆。就像广东话、四川话一样,是这个地域独特的标识,让其他地方的人一来,就能识别出到了哪里。如果每个城市的人说的都是同一种语言,所到之处的房子都建造的一模一样,那就显得很单调。“所以,写《繁花》、写上海方言的重点不在于上海话,而在于关注方言本身,以及不同城市所独有的历史和文化记忆。”

“所以,金老师的《繁花》一出版,马上就有书评人说,上海话终于开始‘说话’了,而这种语言,及其所蕴含的许多记忆,曾经在文学中是缺席的。《繁花》让上海话结束了文学意义上的缺席,也让许多独特的记忆被记录、保存了下来。”顾文豪强调。

作者要写自己最熟悉的东西

在对谈中,顾文豪引用了最近刚刚去世、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的话:“小说是对真实部分的抛弃,你在生活中抛弃了什么,最后留下的就是小说。所以小说是通过虚构的方式抵达真实。”在顾文豪看来,金宇澄所写的非虚构小说,其实就是对自己的经历、对生活、对记忆的再书写、再反省。

谈自己的生活、面对自己的经历、书写自己的记忆,这是金宇澄作品的特点。在金宇澄看来,现在许多作家会认为一个作者有太多的可能性,从而忽略自己的个性和特色,而选择去随大流。但事实上,每个人最深刻的经历和思想,大多是少年时期得来的,面对自己的经历,要不断去挖掘,不能轻易放过;更不能选择去模仿他人,迷失在巨大的“文学亚马逊森林”里。“其实,每个作者的文化面都非常窄,如果他一直不断拼命向前奔跑,那就像是小熊掰苞米这个寓言故事,最后不仅不能大吃一顿,反而根本吃不到几个。”

为此,金宇澄向致力于成为作家的年轻人们建议,写作一定要写自己最熟悉的东西,要诚恳地面对自己的经历和记忆,要注重文学中的不确定性,而不是像19世纪的文学一样,用一种“全知视角”去描述;同时,对于不了解的事物要做好深度调查和钻研,要用对文学的兴趣和热情坚持下去,但也不能妄图文学解决任何问题,因为“文学不是面面俱到的,它不解决任何问题,只是揭示人类世界的复杂性”。

自今年4月22日正式启动的“陆家嘴读书会”,已在上海浦东陆家嘴的白色书房中接待了超过4000位热心读者的到来,线上传播人次已经超过40万。今年8月上海书展期间,这个精致的小型图书馆迎来了读书会的年中特别场,同时也是一年一度“文景艺文季”的品牌活动。48小时内,读者和市民可以在不同的空间,体验四场论坛、一间快闪书店、三场映像和两场有腔调的音乐演出,可谓夏日浦江边的一抹“别样的色彩”。

据悉,本次“文景艺文季”的主题就是“别样的色彩”,源自由世纪文景出版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罕・帕慕克的同名图书。来到此次“文景艺文季”的大小读者,会在四场论坛中分别与金宇澄、梁鸿、陈引驰、朱天曙、吕欢呼、彭敏、顾文豪、靳锦、王天挺等嘉宾相遇,聆听他们对记忆、中国书画、诗歌、非虚构写作等问题的精彩讲述。

文:臧莺

图片由主办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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