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热”倒的人 | 气候异常突患热射病 有人治疗费用达200万

文|林鹏 编辑|冯翊

8月20日,全国结束高温预警5天后,黄发建终于找到了一辆车带儿子回家。

20天前,27岁的黄道术晕倒在北京平房乡石各庄村的出租屋外,“全身僵直”。学起儿子倒下的样子,黄发建四肢伸直,细瘦的胳膊在拳头攥起的一瞬间,变成一串结实的肌肉,“哈……哈……哈,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病危通知书上写着他从未听过的名字:热射病。

“(医生说)活下来的可能性只有10%”,他在四川的暑热里熬了几十年,到了60岁,第一次知道,“热,还能要人命哟”。

北京持续一周多的“桑拿天”带着黄道术在鬼关门走了一趟。

8天后,摘掉呼吸机,平时扛着钢筋走来走去的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热浪卷走了。因为只能发出“蚊子一样”细微的声音,离开重症监护室的头几天,他尿了几次床,黄发建懊悔听不清他讲话,买了尿不湿铺在儿子身下。

在ICU门外守着的那几天,有人因为多脏器衰竭,流了很多血,死了。新闻上也不时爆出各地热射病患者身亡的消息。儿子挺了过来,黄家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

患热射病的人群从建筑工人、厨师、外卖员、园林绿化工人,到老年人、跑步爱好者、驾考人员、参加户外运动的大学生、公司白领,不一而足。多位急诊科医生说,今年是他们从业以来,“接诊热射病人最多的一年”。

高温高湿的“桑拿天”像一口焖锅,选择性地袭击了夏日里的一群人。秋雨驱散湿热后,享受秋高气爽的人鲜有人知道,那些被“热”倒的人,身上永远留下了这个夏季的痕迹。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黄道术四肢不能动,没有力气。摄/林鹏)

器官像被蒸煮了一样

天太热了。

8月1日中午,黄发建爬到地面休息时,抬头看了看周围贴满玻璃的写字楼,明晃晃的,照得人头晕。空气里蒸腾着水汽,人站着不动都要流汗。

在“北京最高楼”——中国尊的建筑工地,黄发建和儿子黄道术在地下六层扎钢筋,那是在建的一个地下车库,“光是走下去,就要花十几分钟”。6月份,老乡介绍了父子过来工作,一个大工程,“要干两年半”。

在他们头上,国贸CBD的高楼耸立在夏季的雾气里。

当时的北京正在度过今年的第17个高温日。监测显示,南郊观象台的最高气温升至37℃,丰台蹿至38.3℃。此前,北京刚刚迎来近8年来的极端天气——一场持续约58小时的降雨。紧接着,闷热统治了全城。

开了十几年出租车的陈师傅说,那几天就害怕乘客上下车,车门一开,“呼”,一股热浪涌上来,“像走在一片热海上”。地铁1号线里的乘客吐槽着失灵的空调,“汗从脸穿过后背流到脚后跟了”。

黄道术和父亲每天早上5点,从东五环外的石各庄出发,钻进包工头租来的面包车,6点钟到达依然沉睡的商务区。他们的工作是在工地整理和捆扎钢筋。黄道术身体强壮,从小“连一颗感冒药都没吃过”。100多斤的钢筋,扛上就走,身上没有过伤病的痕迹。

8月1日下午,他工作了2个小时,“开始不舒服”。黄发建以为只是轻微中暑,甚至没问他怎么不舒服。他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干,“怕表现不好,工长不满意”。

住进重症监护室前,黄道术跟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很不舒服,想快点回去睡觉”。下午6点多收工的时候,他从地下爬出来,上了面包车,一路无话。7点下车,“人都横着走了”,黄发建还没来得及追上他,“砰”一声,儿子栽倒在地上。

黄道术晕倒的这天,北京朝阳医院急诊科的医生已经“连轴转了30多个小时”。唐子人是朝阳医院急诊科副主任,从事急诊工作25年。因为接连收治了几个热射病人,他三十多个小时没回家了。

8月1日凌晨1点,他在朋友圈里写:“病人都是在热浪滚滚下挥汗如雨的户外重体力劳动者,所有器官几乎都像被蒸煮过一样,迅速地衰竭,病情危重……”

北京市医院管理局官方微信公众号转载了唐子人的朋友圈。在那条“医生发朋友圈,中暑也能要命!”的文章里,多位急诊科医生留言称,正在接诊热射病人:

“顺义区医院急诊科,急诊ICU正在和热射病对抗”“宣武急诊也在和热射病战斗”“我们科已经大半个江山都是热射病的了,不要再中暑了”……

8月3日,闷热天气上演到极致,全市最大电力负荷连续四天刷新历史最高纪录。

重症监护室没有床位了。唐子人全院协调床位。急诊ICU16张病床,“住了一半”。还有的医院高峰的那几天,一度出现了药品短缺。用来降温的冰盐水不够用,医生就把冰盐水和常温盐水绑在一起,“等冰的输完,常温的凉了”,液体就能用了。

在不同医院的病床上,躺着被热浪袭倒的人。幸存的热射病患者,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监护仪器此起彼伏的滴滴声音里。

热射病是中暑里最重度的一种病症。“发病条件是持续的高温、高湿、无风环境,不利于身体热量散发,”北京红十字会急诊抢救中心医生孔令东解释,像健康青年、运动员、军事人员在高温高湿的环境中进行高强度体能作业;或者幼小、年长、有潜在疾病的人暴露于高温环境,都可能致病。在医学上,前者被称为劳力性热射病,后者叫非劳力性热射病。

公开资料显示,热射病的死亡率达50%,其中,重症热射病死亡率高达80%。朝阳医院重症监护室在最热的一周,共收治9例热射病,4例死亡。唐子人最难受的一天,一张床上一天走了两个病人。“对医生的冲击,你说有多大?”他问。

对热射病,不少医护鲜有接触。7月底,中日友好医院一位急诊科护师发了一条关于热射病的朋友圈,很快有同行来问什么是热射病。

医生们十几年前最早见到的热射病患者都是“特种作业”——拉练的士兵、炼钢厂的炉前工。随着高温天气频发,近年来,热射病的患病人群开始多样化。

一个大二男生,旅游爬山时突患热射病,在重症监护室躺了78天。早上5点下井工作的路政工人,干了不到一个小时,晕倒在井下。还有求职者应聘岗位时,在3000米的体能测试中晕倒。

黄发建把儿子送进北京红十字急救中心时,医生说“只有10%的可能活下来”。他呆立在抢救室外,“热,还能要人命哦?”

(北京。烈日下的工地。摄/林鹏)

与高温拔河

在ICU住了8天后,黄道术醒了。

热浪逃生后,黄发建坐在一旁揉着儿子的脚底。他拿拳头用力顶了顶:麻不麻?儿子面无表情,“唔”了一下,头轻轻摇了摇。

检查结果显示,黄道术有继发性脑干损伤。“伤到神经了。”黄道术的妹妹说,最初几天,他指着4岁的女儿说是“妹妹”。

他四肢动不了、说不了话,像被刮掉一层釉质的瓷器,木讷而瘫软。他的妈妈从他身上擦下一片皮屑,那是高烧留下的痕迹,“不死也要脱层皮”。

和很多热射病人类似,黄道术在送诊时,发高烧,身子“像煮熟的鸡蛋一样”,无汗、滚烫。有的热射病人会昏迷、抽搐、大小便失禁——这预示着神经中枢受损。

高温意味着无处不在的危险。

“神经细胞外有一层磷脂鞘膜,崩解了。”唐子人解释,相对于其他变温动物,人依靠神经中枢和体液调整达到产热和散热平衡,体温保持相对恒定,脏器才能正常运转。

但在高温、高湿环境下,大脑体温调节中枢坏了,任由体温上升,会同时出现心肝肺等多脏器衰竭、呼吸障碍等系统病变。对急诊医生来说,最常应对的是上述单一或一两个问题。“热射病一来多脏衰竭,”朝阳医院急诊科ICU主管医生张达说,这是对团队经验、人力、体力的多重考验。

热射病早期有效治疗的关键之一是,快速降低人体核心温度。但及时、快速降温并不容易。

黄道术发病后,高烧42°C,等救护车等了一个小时。到了医院,身子光着,医生拿凉水和酒精给他擦浴,冰毯垫在身下,冰盐水滴进血管。“像把人放进了冰箱,”黄道术的妹妹说,第二天早上才降到38°C。

再早几个小时,8月1日中午,山西厨师刘强在厨房晕倒。他43岁,医护夸他身体“健壮”。厨师身穿一件“熊猫星厨”的T恤,在北京一家山西面馆焖面。

他早上8点进厨房,干到10点,觉得胸闷、心慌,喝了点水,以为是轻微中暑,没在意,接着干活。不到12点,一头栽倒。

张达说,第一次就诊的医院,把刘强的体表温度降到39°C,转诊到朝阳医院后,尿管插进膀胱里一测,接近人体核心的温度依然高达42.3°C。

为了快速降温,医生使用了亚低温治疗。

国际复苏联络委员会推荐的亚低温是指 32~34℃。这一疗法“类似让人冬眠”——在人体表面铺上大面积的冷循环水,通过仪器调控,配合少量镇静药物,4-5个小时,冷水把人的核心温度降到33°C。它可以直接阻止持续高温对机体细胞的损伤,成为公认的有效的脑保护手段。

“对神经系统的保护,效果非常好”。ICU的医生说,重症监护室抢救的9例热射病,除因病情过重死亡外,其他神智都恢复了,有3例已经出院。

但即便是能快速降温的亚低温治疗,对刘强来说,都太慢了。

温度还没降到33度。厨师嘴里、胃管里、大便里“全是血”。很快,血压没了,监护仪上剩下一条直线。

8月15日,聊起厨师,急诊科有个医生满心遗憾地说,看过那种病人都忘不了——年轻,没有基础病,突发急症,医生都卯足了劲想救回来,跟死神拔河,力气大就把人拔过来了,“但拉不住他,”张达想着那个忙碌的夜晚,摇着头。

厨师刘强去世两个小时后,同一张病床上送进一个绿化工人,61岁,经历了类似的抢救过程。12点收进住院,第二天早上也走了。

对于刚刚过去的夏天,热射病患者的家属心情复杂。他们对这个夏天的闷热感到困惑和怨愤。一个等待父亲醒来的女儿说,“那么健康一个人,突然就这样了,但你都不知道该怪谁。”

63岁的王俊醒来时,把医生张达认成了包工队的“队长”。他8月2日晕倒入院,亚低温让他“冬眠”,3天后,机器把他唤醒——每小时升高0.1°C,花了40个小时,他在拥有了37°C的体温后,醒过来。

高烧曾使他短暂丢失了记忆和计算能力。这个来自承德的男人在ICU里躺了一天,想起了很多重要的事儿——他是每天5点30上山工作的绿化工人。刨去走路的时间,上班时间干够11个小时,每天可以拿到140块。他6月到北京打工,原本计划凑够100个日工,为儿子娶媳妇攒上1万块钱。

“昏迷三天三夜,是在阳间还是在地狱,就不知道了。”8月15日,他举着挂满管子的左手,比划出“3”的手势,像讲一段别人的故事。他的身旁还躺着两个病友,看上去,他恢复得更好,神志清醒,语气坚定,“不干了,这次我要告老还乡了,明天就凯旋!”古铜色的脸上,笑出一脸褶子,塌落的眼皮边上悬着一滴泪。

(朝阳医院抢救现场。)

“工伤”与被忽视的湿度

对儿子的病因,黄发建觉得除了天气热,最重要的是儿子做事太老实。他指指儿子右肩上的一片老茧,“别人拖着钢筋走,他就扛着”。

此前他忙着筹借十多万的治疗费用,现在他想为儿子讨一个说法。

因为黄道术没有在工作时间晕倒在工地上,按照《工伤保险条例》,工地不认为是工伤。黄发建曾在抢救间隙去工地找过老板,“一分钱都不给,被赶了出来”。

他听别的工友说,儿子晕倒后,又有工人晕倒在工地上,“公司管了”。他摇着一把绿色塑料扇,上面写着“先打官司后付费”,儿子在工地上出现不适,倒在回家的路上,距离下班时间不过一小时,医生都说跟工作环境有关,他感到不公,“公司应该负一部分责任”。

医生见多了这种情况。一位医生说,患热射病的,很多是重体力的户外工作者,不少人不是正式工,有的工程被层层转包,能不能得到赔付,全靠老板的良心。

在北京市红十字会急诊抢救中心,田桂梅每天除了等待昏迷的爸爸醒来,还要跟介绍他来北京打工的包工头要钱,ICU每天花费过万,欠费通知和病情一样让人心焦。

父亲57岁了,6月从山东跟着包工头到北京做室内装修,8月5日晕倒在工地。包工头来医院付了几次钱。开始比较积极,交到8万时,对方犹豫了。

她每天发长长的信息给对方,尽管ICU每隔两天才传来一丁点好消息:掐他胳膊,他眼睫毛动了下;喊他爸爸,心电监护仪显示心跳快了几次……基层劳务市场没有劳动合同,约束全靠多年打工积累的交情,田桂梅希望这些“好转”能打动对方,“如果真不管,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黄道术已经花完了借来的10万块钱。他的妹妹在网上发起了众筹,筹到的1万多块很快填进了欠费单。到出院时,黄发建连叫辆救护车把儿子送回出租屋的钱都没有了,“要大概400块,花出去,回老家的路费都没了”。

目前,还没有针对热射病的专属保险。唯一有据可查的是,今年夏天,西安市为城六区的道路保洁员购买了意外伤害险,新增了因“热射病”导致身故的赔付。西安市人社部称,这类职业性中暑可列入工伤范围,享受工伤保险待遇,但需到指定的职业病诊断机构进行认定。

医生们认为热射病的罪魁祸首是“气候异常”。

张达看到7月底“日本一个月热死一百多人”的新闻时,非常诧异,“日本西医发达,社会保障体系健全,怎么会热死那么多人?”8月最初的一周,当他看到集中出现的热射病人,才想明白,应该是“气候异常”造成的。

“今年的异常是整个副热带高压都偏北一些,”中国气象局高级工程师朱定真解释。7月下旬,本该缓慢北抬的副热带高压一下跳到北方,控制了京津冀辽地区。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盘踞着,“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唐子人说。

高压带的中央区域是最强的下沉气流区,湿度大、风小,在全球范围内带来持续的高温天气。与北京纬度相当的韩国首尔, 高温带来的8月1日的气温高达38.8℃,创111年以来最高值。据韩国官方最新统计报告,5月以来,共有3438名中暑等温热病患者,其中42人死亡,死亡人数创下自2011年有监测记录以来的最高值。

即使常年温暖湿润的英国也遭受了40年以来的最严重高温。干旱使得自来水公司忧心忡忡,他们建议用户每次洗澡最好不要超过4分钟。据医疗部门统计,英国今夏有上千人死于与高温有关的疾病。异常高温也光顾了北极圈,一度在国内引发了“北极熊灭绝”的担忧。

但大多数热射病患者对异常气候没有过多在意。

“户外工作,吃的就是这份苦。”王俊躺在病床上回忆。8月2日晕倒前,尽管已经连续3天感觉“天气闷热得喘不过气来”,他还是要在每天下午3点半后出门搞绿化。

儿子晕倒前,黄发建和工友都觉得天气预报“不准”。凭借二十几年的打工经验,他们感觉“至少40℃”了,但预报显示还不到38℃。公司开始发放藿香正气水。纯净水,放一会儿就捂热了,“能洗澡”。

气温和体感温度的差异并非错觉。根据美国炎热指数(NOAA)标准,在相同温度下,相对湿度越大,体感温度的增幅就越明显。当日最高气温≥32℃,且日均相对湿度≥80%时,体感温度会超过45℃。

“湿度被忽略了,这是惨痛的教训。”唐子人分析,7月的最后几天,温度并不算特别高,33℃-34℃左右,但频繁降雨,使得湿度比往年都大。加上以往北京并不是热射病高发地区,警惕性不高,“大众只知道高温预警,没有注意湿度,更不知道,中暑会这么危险。”

(朝阳医院急诊科副主任唐子人的朋友圈。)

漫长的恢复

8月5日,田桂梅的父亲入院后,北京下了一场雨。此后,统治天空的副热带高压南撤,“桑拿天”开始消退。医生告诉她,她的父亲是医院今夏收治的最后一个热射病人。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彻底醒来。

漫长的恢复期会把患者家庭长久地“困在夏天的高温高压里”。

2016年7月,杨西呈一家带着放暑假的儿子到青岛爬崂山。穿过无风的森林,下山时,儿子双腿打哆嗦,随后晕倒,被诊断为热射病。ICU住了78天,又在青岛康复了1年多,直到今年5月,才回到家里。

由于发病时的缺血缺氧,导致小脑萎缩,儿子的吞咽、语言,都要在康复机构重新学习。在花掉200多万后,现在,他和妻子要陪儿子定期针灸、锻炼,儿子“可以自己吃饭、说话,一个人扶着可以走”。

同年6月,一个青年户外爱好者和朋友在敦煌沙漠徒步,单日走了30公里后发病。救援飞机把他带去上海。在恢复了三个月后,“说话不协调,走路特别容易累,看东西一直重影”。他在网上发文求助,请教恢复的办法。

杨西呈在查阅资料时发现,目前对热射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如何降低死亡率。患者出院后的康复鲜被关注。近两年,热射病高发。他因为在网上写过一则求助贴,成了不少患者求助的对象。今年夏天,已经有3个家庭辗转找他“咨询”。

“很多人依然跟我们当初一样,根本不知道热射病,”杨西呈说,相对于恢复的建议,他更希望大众提前了解疾病本身,降低发病几率。

作为急诊科医生,唐子人也最关心这一点,“热射病是环境致病,物理性的致病因素,是可以通过预防避免的。”他建议,在相应的应急预案里,应该增加对热射病的预警。

异常高温已经引起了多国重视。英国议会环境监管委员会发布报告称,到2040年,几乎平均每两年就会有一次高温天气,政府应该在住房教育和医疗等方面修订高温对策。韩国总统文在寅提议将高温酷热天气列入国家级严重灾害,适用《灾难安全法》。

(朝阳医院急诊科ICU主管医生张达在朋友圈提醒人们注意热射病。)

8月15日,中央气象台解除了33天的超长高温预警。几场骤雨后,凉风终于灌进了窗户。走出空调屋的人开始拍着蓝天,感慨“秋高气爽”。

穿过层层隧道,坐了19个小时的车,8月21日,黄发建带着儿子和这个夏天留下的伤害回到了四川老家。

他还没有讨到赔偿,老婆的黑色手提包里只有一张白纸,上面工整地抄着医生的手机号码。“大夫好心,给我们号码,说以后可以随时联系他。”唯一的好消息是,儿子可以自己翻身了。

但漫长的康复才刚刚开始。在四川盆地,35℃的高温天气,还将持续。

(文中人物“刘强”为化名)医患关系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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