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下的夏天

■01

我们来假设一下，假设嘛，纯属探讨，请勿对号入座。

假如有一天上午公司通知你所在的D部门，公司的ABC部门要用自来水冲洗地面，打扫卫生。

由于公司大楼地势高低有别，ABC部门的水少会流到D部门，虽然水量不大，但为了避免损失也请D部门的员工把电器、贵重物品放到桌面上。

你所在的D部门其实也习惯了，谁让ABC部门身居高地呢，每次大扫除都会弄得D部门湿漉漉的，就像淫雨霏霏悉数落进屋子，连墙角都会生出几丛青苔来，看上去病恹恹的。而ABC部门倒是变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

D部门一向不太喜欢ABC部门，除了自来水冲地这档事，自然还有别的。

公司提倡节约用水，用自来水打扫卫生自然也是要节约的。因为ABC部门身在高地，自然是先得到充足的自来水，如果用不完，还可以在D部门缺水的时候，出于“同事情谊”售卖自来水贴补部门费用。

D部门自然不满，但谁让从最开始自己就在低处办公呢。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好在D部门发展的很好，有自己的特色产业，在整个公司也有口皆碑。

然而，到了下午，公司又突然通知D部门，ABC公司流下的水量加大，为了人员安全，要求你们全员撤离。

D部门的员工彻底慌了，因为人可以走，但是东西带不走啊。

比如为公司培养的绿植，是为了售卖种子、制剂、作物专利权；比如为公司养殖的各种动物，是为了为公关活动拍摄照片、贩售新品种；再比如昂贵的台式电脑与服务器，体积实在太大，一时之间也等不来搬家公司。

虽然全是吃饭的家伙，但生命可贵，人不得不先走。于是D部门全员在公司大堂等了一夜，只听得楼上水声哗哗，像是冥府阿刻戎河中亡魂低鸣的哭声。

直到公司再度通知D部门，ABC部门已经冲洗完毕，现在可以回办公室收拾东西。

■02

等到走进D部门办公区，才发现水那么大，差不多到达腰部。保洁阿姨说原本啊水都到脖子，这还退了一些呢！

于是，D部门员工亲眼目睹那些绿植都被泡坏了，大家都特别喜欢的那只鸭嘴兽还有许多小金猪都在水里被闷死了，电脑和服务器都不能用了。

D部门开始责问ABC部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水？ABC部门说，没想到这次供给这么多水，如果不流向你们部门，我们部门崩塌了，公司大楼要受损的。D部门又问，你们明知今年多次供水，为什么不提前打扫卫生，提前放水？ABC部门说，那不行啊，水都放完了，到时候其他部门要用水，又会说我们浪费。D部门议论纷纷，ABC部门轻轻地说，就是没想到这么多水啊，超出预估啊。

D部门又问公司，为什么通知那么晚，根本没时间收拾财物啊。但并没有得到什么确凿的答复。

公司论坛上倒是有人发了一些贴子，但很快遭到公司领导训斥，“你们怎么不多写写EFG部门伸出援手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能让这份感动持续下去？”

那些贴子很快就消失了，像是一尾尾银光闪烁的鱼类，隐没于无可探测的深海。

D部门的员工知道日子总归要继续，一面挽起裤管，一面准备复工。毕竟公司还是需要那些绿植，那些动物以及各类商务信函和报告。

员工们准备向其他部门买些动植物和电脑服务器，但是最普通的台式电脑和绿植也要28万之巨，刚工作的年轻人根本买不起。

■03

最先临近deadline的小P同学抱头痛哭，TA没了动物也没了电脑，入职才四五个月，虽然表现优秀，能力出众，但这下真是走投无路了。

D部门总管拍了拍小P的肩，带TA去了略微干燥的走廊尽头。总管说，“我们是同一所大学同一所中学的校友，我可以借钱给你，但你也要想想以后怎么办？”

小P睁着通红的双眼，“以后，以后我会努力工作，存钱还给你。”

总管苦笑得就像墙角的青苔，“还钱是小事，关键还是你自己，你觉得这自来水是谁的错？”

小P徒自哽咽着，根本不知道总管在问什么。

总管也没追问小P，像是开始自言自语：

“看起来都没什么错啊，人家地势高，水往低处流，我们低处的部门也不能说就是活该受难。但现在谈谁对谁错，对于你对于我们部门的员工好像都没什么具体意义了。关键还是日子如何过下去。你知道吗？我看到满屋子的水，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了曾经旧魔都的十里洋场，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世，那里依旧歌舞升平衣香鬓影。我想，那便是成功者的特权吧，他们永远可以活在繁花似锦的世界。我们部门也一样，有家底的人，立刻就可以添置绿植、动物和服务器；有能力的人，直接离开了。整个公司也是这样，曾经就有人觉得公司这种地势、制度安排不合理，于是认真修炼后，下决心离开了。还有些人努力攀上了顶峰，永远生活在公司中最美的地方。”

小P看了看震动的手机，总管果然给他转了一笔巨款。TA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是离开，还是一路攀爬。

但现在，deadline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