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但凡有孩子的家庭,很少有不为孩子的眼睛近视烦恼的。

然而在我上学的时候,同学中间很少有近视的。

我还记得这样一件事情: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天去找高年级的学姐玩。学姐的寝室里有一个女生正为她新配的一副黑框眼镜烦恼。原来,她认为只有戴上眼镜才像个大学生,但遗憾的是她并不近视,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女大学生,她硬是跑到眼镜店为自己配了一副近视眼镜。不近视的眼睛戴上近视眼镜当然不舒服,但她还是坚持每天戴着去上课,发誓要让自己能戴上真正的近视眼镜,看上去像个真正的知识分子。

这不是一个笑话,是一件真实的事情,发生在30多年前。

30多年间,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些变化特别好,比如全面小康,比如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但也有一些变化让人触目惊心,比如:儿童青少年的近视率已经超过70%,成为了一个影响国家民族未来的大问题。

读过沈从文名作《边城》的人,一定不会忘记翠翠:“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明亮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

这一段话虽然是文学笔法,其实也道出了教育的根本:大自然是能长养人和教育人的。如若能触目为青山绿水,定然会有一双明亮如水晶的眸子。

可惜的是,如今我们的孩子离青山绿水的自然越来越远,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孩子们触目所见的不是青山绿水,而是灰色的水泥森林。以前的孩子童年可以玩的像滚铁环、捏泥巴、捉昆虫等游戏,也被电子网络上的虚拟游戏所取代。在滚铁环、捏泥巴、捉昆虫等等这样的传统游戏中,孩子既与大自然接触,也需要伙伴一起协作。而现在的电子游戏,只需要孩子一个人宅在家里就可以了。玩游戏本来是为了寻找快乐,但孩子的自制力比较差,往往一玩就上瘾。于是光影闪烁的电子荧屏犹如一个可怕的牢笼,将孩子的身心都囚禁在里面。它们不只盗走孩子的时间,对孩子视力的影响也极大。因为孩子10岁之前,眼睛和大脑之间的通路尚未发育完全,所看的东西和东西的清晰度,都会影响到视力。

在最近由教育部会同国家卫健委等八部门联合制定的《综合防控儿童青少年近视实施方案》中,已经正式规定控制电子产品的使用,严禁学生将个人手机、平板电脑等电子产品带入课堂。但是,孩子接触的电子产品,也并不只是电子游戏或者电视节目,还有许多时候是为了“学习”。几年前我就曾经参加过对一个提前识字项目的评估。为了能让孩子提前识字,达到“8岁能说会写”的目的,有人开发了一个课程,辅之以软件,“寓教于乐”,让孩子在电脑上为字找偏旁部首,做识字游戏。这样的学习软件,其是非功过真不知道该如何评说了。

而且,人是环境的产物。我们在抱怨孩子不爱锻炼,沉迷手机、游戏的时候,可曾想过许多家长自己就是低头族,即使下班回到家里,也很少有时间和孩子沟通,还是沉浸在自己的电子世界里。孩子从小耳濡目染,于是也在网络上建立起自己的虚拟空间,沉迷其中。

引起儿童青少年近视的原因很多,既有电子产品的影响,也有学业负担过重、孩子们缺乏充分的体育锻炼时间的原因,还和一个人的用眼习惯、家族遗传有关。如今,青少年近视已经成为了一个关系到国家民族未来的大问题,引起了高层的重视,一场保卫青少年眼睛健康的战役正式打响。这当然是好事,真可谓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但让孩子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既是全社会的责任,家长更是责无旁贷。

我自己的一点经验,也许可以为家长们作点参考。

我孩子上小学一年级第一次体检的时候,被查出近视。孩子的近视是遗传的,他父亲就是高度近视。好在孩子的情况还不是特别严重,这件事情让我特别伤心。因为孩子还刚入学,以后还有漫长的求学之路,我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将来他戴着酒瓶底一样眼镜的样子。我对他说,妈妈和你一起努力,注意保护好你的眼睛,争取在你小学毕业的时候才配眼镜。因为有了这样的约定,我特别注意孩子的体育锻炼,也常提醒他看书和做作业的时间不要过长,慢慢地他自己也懂得了注意用眼卫生,尤其不过多玩电子游戏。谢天谢地,到孩子小学毕业的时候,视力没有变化,他还不需要佩戴眼镜。我们又约定争取到初中毕业时才戴眼镜,因为中学课程多,学业负担重,戴眼镜应该是免不了的了。然而,特别值得庆幸的是,一直到孩子上完研究生,视力保持得都不错,并不需要佩戴近视眼镜。去年他研究生毕业后,因为工作中使用电脑特别多,经常要加班,为了保护视力,才配了一副200度的近视眼镜。

(作者系十一、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湖南省政协常委、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