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西部某山村养老院,楼建民放下两根拐杖,艰难地坐在共用的轮椅上,向作者打了个招呼。老楼今年70岁了,再有一个半月就是他的生日,这个日子尽管记得很清楚,母亲去世后,生日却从来没有再被人记起。十几年前,楼建民和父母以及收养的侄女在一起生活,因为他长相“迥异”,哥哥和弟弟都已经成家,另立门户,单身的老楼却只能和父母一起,住在老旧的土瓦房里。
50多岁的时候,母亲还给他煮了一碗面条,打了两个荷包蛋,之后随着母亲病重,老楼就“忘了”自己还有生日。也许是因为作者是为数不多外来跟他聊天的人,老楼讲起来自己的故事……
在农村,有先天缺陷的男性很难娶到老婆,楼建民就是例子。年轻时候的老楼很能干,贩运木材,泥水瓦匠,只要别人说出口,几乎没有老楼干不了的活。即使现在,从面相上,也依稀能看出老楼年轻时候的风采。
老楼清楚地记得,老母亲临终前夜夜啼哭:我娃要是没有脖子上的“婴”,也该成家了,是我们耽误了我娃呀……根据老楼的说法:自己小的时候,家里穷,父亲贪图便宜,从山下买来了喂畜生的“大盐疙瘩”,兴许就是因为吃大盐疙瘩太多,3岁的楼建民就跟别人不一样了,他的脖子上比别人多了一块,村里的小孩们叫他“俩地闹”(豫西土话:两个脑袋的意思),除了哥哥和弟弟,几乎没有朋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女方一听说他脖子上有个大肉瘤,没人敢嫁。
大约十几年前,老楼在山上砍木材换取生活花销,从山上滑倒滚落,导致股骨颈骨折,因为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手术后破坏了腿部毛细血管,直接导致下肢动脉血管硬化,走路离不开手中的两根拐杖。老楼有两根拐杖,一根是用家里冬天冻坏了的水龙头立管,另外一根是最近弟弟给他送的杨木棍,原来的坏了。认识楼建民的人说他是一个不倒翁,走路缓慢,跌跌撞撞,随时感觉会摔倒,等你要去扶他的时候,一根废水管支撑,又稳住能往前走了……
寄养的侄女出嫁了,年迈的父母也下世了,哥哥和弟弟告诉他:咱爹妈活着,我们弟兄三个一个人一个月侍候,你这样也干不了活,我们轮流管你吧!楼建民很清楚,不管是比他大两岁的哥哥,还是小几岁的弟弟,虽说都有了一家子,已经到这个年龄了,还要找些零碎活赚零花销,老楼拒绝了。
老人去世后那年冬天,村里人发现老楼连续几天没出门,感觉不对劲,撞开房门,发现老楼已经不会动了,送到医院,经过医生处理,之后当地政府把他安置进了敬老院。
“其实吧,我也不想来,来这儿就是给政府添麻烦,我有五保金,也够一个月花销了,我想着自己在家做饭,一个人自在……”楼建民曾经给自己做过一份挺美好的打算:找个丈夫死了的老婆子,自己低保金每个月花不完,两个人的话,生活也总够了,在农村70岁还不算老,自己种点菜,少种点粮食,吃的,就不用买了……还别说,真有两个老太太听说后,不介意脖子上的肉瘤,过来看他,但是看到老楼每天拿小刀给腿“放血”,一个个全吓跑了。
天气暖和的上午,老楼都会躲到没人的角落,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削笔刀,把腿上的硬甲割掉,甚至咬着牙,把脚脖子割破,自行放血。刚到敬老院的时候,可把服务人员吓了一跳,以为老楼闹情绪要自杀,老楼告诉作者:白天活动着,还没什么感觉,要是睡一晚上,小腿就涨疼,以前问过医生,说是血液不活,堵死在小腿了,得放点血,要不然这两条腿早晚得锯掉……老楼伸出一根手指,说:放血放了十年了,要是不放血,估计还活不到这个岁数。
说起来自己的婚事,老楼一直很纠结,老楼告诉了作者,别人私下给他取得外号叫“俩地闹”(豫西土话:两个脑袋的意思),年轻时候脖子上的婴比现在还大,这些年生活条件好了,“婴”也缩小了。要不是脖子上的这个“婴”,我娶媳妇能比我大哥还早,现在说啥都晚了……
作者查询资料,老楼脖子上的“婴”,应该是甲状腺增生或者肥大,不过颈动脉血管已经和增生的甲状腺结合了,当地医生表示,这个手术很难做,留着不影响生活,做手术却有可能致命。老楼说:不影响吃,不影响穿,一辈子都没说成媳妇,要是死了,让侄娃们给烧一个就成了……
根据当地风俗,终身未娶的男性去世后,亲属们会给棺材里配一张漂亮女明星的全身照,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不再单身。在老楼的床头,看到一张卷起来的范姓女演员的海报,也许就是老楼给自己的打算。
重阳节快要到了,也许你已经给家里的老人们准备好了礼物,或者打算抽时间回去陪陪他们,然而你知道吗?河南有超过7万名孤寡、失依老人,失去自理能力的住进了养老院,还有很多生活在偏远的山村里,我们是否可以让他(她)们也感受到秋天的温暖,以抵御即将到来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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