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提及对年迈父母的“孝”,人们往往首先想到的是物质上的赡养,如给他们一些生活补贴。其实,现如今的老人都有退休金和医保,生活大致无忧。于是,“常回家看看”,关心一下老人的起居,似乎成为了“孝”的一个表征。
何为“孝”?在孔子看来,如果光拿“养育”老人作为一个标准,犬马都能去反哺它的长辈;如果你对长辈没有敬意,那你和犬马有何区别?孟懿子问什么叫“孝”,孔子干脆回答:“无违”。《礼记》讲“孝”有三个层次:“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反哺养老排在“孝”的末位,而“尊亲”则为首孝。《孟子?万章上》有言:“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成为了做孝子的极致。俗话云:“百善孝为先,百孝顺为先”。“顺”者,尊顺也,它是“尊亲”的题中之义。时下,“孝顺”常成为“好子女”的一个标识,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好子女”的通病是:“孝”很到位,“顺”则缺席。
前不久,网上传播一段越剧大师王文娟的吐槽视频,说她被子女爱得有点吃不消了,“限制太多,希望松绑”。这段视频在老人群里引起强烈共鸣。其实,子女对老人“限制太多”的情形,并非王文娟所独有,诸如:老父喝酒抽烟几十年,子女却不让继续,说是有害健康;老人偶尔约上邻居打打小麻将,子女反对,说是老人坐久了,会影响腰髓;老人身体尚可想结伴参加近郊旅游,子女也不从,说是不安全;老人经济有余而炒股,纯属娱乐,打发余暇,子女也嘀咕,说是怕经不起心理压力;老人丧偶后,想搞“黄昏恋”,子女更是抵制;等等。
平心而论,子女对老人的一些“限制”,初衷是好的,多为老人的生活和健康考虑,希望他们延年益寿,颐养天年。问题的症结在于“捆绑”得老人晚年生活多有掣肘,无法放开手脚,潇洒地生活。甚至是有些子女搞“一刀切”、下“死命令”,弄得两代人心存蒂芥,举家不欢。应当看到,两代人在生活理念上难免会有差异,生活习惯也不尽相同,何况像抽烟喝酒打麻将之类,几十年习以为常改也难,倘若是限量、偶为,子女也无须力反之,像郊游、黄昏恋更是没有必要力阻之,需要的是提醒、慎重而已。
尤其是对待七老八十的父母,其思维有些迟钝了,行为有些乖戾了,子女更是应当多一份理解,少一份嘲讽,多一份顺遂,少一份嗔怪。我家老父99岁了,自从老伴去年过世后,多了一个怪诞的行为:总是把陈年的照相簿放在枕边翻看。我每每回家探视,他总会拿出照相簿边翻看边缠着小辈喋喋不休地絮叨。我女儿显得不耐烦:“爷爷,我们看过几次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则劝阻之:“让爷爷说,这是他的怀旧,他的思念。”是的,小辈不能剥夺老人这一权利呵!歌德说得好:“我们体贴老人,要像对待孩子一样。”
“老年,好比夜莺,应有他的夜曲。”(康德语)作为子女,尊重老人的意志,让他们唱出独属“夜莺”的“夜曲”,展现其生命之韵,使其暮年依然获得人生快意和自由,乃是理所应当的“顺”。——子女讲“孝”,还得对老人多点“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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