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瞬间让你觉得移动支付真的改变了生活?
我就写写私房钱的事吧。(私房钱?不存在的,不信你往下看)
我老婆属于管钱比较宽松的,宽松到什么地步呢?就是如果我上街不带着我老婆,我连个 5 毛钱的馒头都买不起。
还不流行移动支付的时候,我老婆一个月给我 1000 块钱,用于吃饭和抽烟。我工作是单休,所以一个月 26 天,也就是每天大概 40 块钱左右的开销。我抽烟的量不太大,再加上工作压力的问题,我老婆确实不太管我抽烟的事,有时候出差还会给我带当地的烟回来品尝。但是她非常抵触我抽比较贵的烟,认为这是对人民币的严重浪费(她给带回来的不算)。比如,我一般抽 12 块的红南京,偶尔抽个 14 块的黄山,她就会炸毛。
但是抽烟嘛,我总也想抽点好的,由于在食堂吃饭价钱确实不贵,所以每个月月底还能剩下点钱,就拿去买个 22 块的小苏抽。这就是我所谓的私房钱。(是不是让你很失望……)但是,当移动支付普及之后,我的每一笔开销我老婆都知道!现在用钱,真正做到了「实报实销」,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无处遁形。
抽烟?已戒。
吃饭?外卖软件交易记录。交通?地铁卡已经可以用二维码充钱了。
日常开销?一个老爷们有什么日常开销?我现在出门理发都是跟我老婆散步的时候顺便去理,她扫码付款。
对于我,移动支付改变的不是生活,是命运。
移动支付完全取代现金支付将会发生什么?
现金支付是一种手段,银行转账是一种手段,移动支付也是一种手段,最终花掉的都是人民币,移动支付也只是花掉人民币的一种方式。
实际上,移动支付代替现金支付的过程,已经在中国的大多数城市发生了,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因为现代的信用货币体系是建立在中央银行和商业银行之间的一系列记账行为上的,你手上持有的现金,都只不过是信用货币脱离银行体系后的一种实物符号而已。这个符号本身只是一张纸或者一块镀镍的钢币,与银行账户里的数字一样,虚无缥缈。
而移动支付最终对应的一定是银行账户或者金融账户余额(借记卡/余额宝)、银行信用额度(信用卡)或者小贷/消费贷信用额度(花呗/借呗/京东白条/微粒贷等)中的一个,以上这些也完全包含在传统的金融记账体系内了。如果一定要说影响的话,大概是为中国人民银行节约了一些货币发行成本,毕竟最近纸价涨了好多,钢镚成本也翻番了。
为什么国外的第三方移动支付没有像国内这样普及?很多人在赞叹支付宝、微信支付、QQ 、微信,让支付和通讯变得更加便利时,往往会把国有银行、移动、联通当成反面教材来评论一番。但其实稍加理性分析,你就明白大家都忽视了一点:如果没有国有银行系统的配合,第三方平台支付是无法达到目前的成就。
第三方支付,顾名思义,通过与银行以外的第三方平台进行支付。我国银行系统为第三方支付承担了两大基础性业务:1.身份认证;2.转账结算。这两项业务不实现,第三方支付的安全与便捷就无从谈起。
最流行的快捷支付需要三个条件:1.身份证(或其他证件);
2.银行卡(无论储蓄卡或信用卡,这很关键);
3.手机号。
对比国外,中国的第三方支付平台有两个最大的特点:1.以储蓄卡为主流,大大扩展了用户群体;2.在平台内部实现即时转账,这是第三方支付平台迅速发展的关键。这两项可以说是国内「移动支付们」在市场开拓上能吊打欧美同行的原因。首先说说储蓄卡。
在中国办理全功能的银行储蓄卡可以说是最便捷的:1.无门槛、免费开户;2.即时领卡。
绝大多数欧美的银行无法实现这点的原因,主要是基于成本的考量。因为发行大量带有各类功能、配备综合服务的银行卡,不仅意味着发卡工本、人力成本的增加,后台系统运算能力、现金管理、配套网点建设、机器设备投放及其运营维护也都耗费巨大。然而,大量无门槛发卡,并不能保证会带来足够的存款与中间收入,可能还会导致资源紧张、服务不到位而影响银行的市场声誉、挤走优质客户,最后就成了赔钱的买卖。
因此,设置开户条件、费用、等待时间,可以替商业银行筛选掉太多想开银行卡但没有大量存款或有信贷需求的潜在客户。过去十几年,我国的商业银行(特别是四大行加邮政储蓄银行、交通银行)在人民银行政策性文件的引导下,不计成本大量发行银联标志银行卡,将基本的金融综合服务在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普及开来的同时,也使得「银联」迅速成长为世界级卡组织。目前我国人均持有银行卡已达四张,总量上来看,无论是增量还是存量毫无疑问都是世界第一。银行卡的便利功能主要体现在自助设备上,下图显示:
近年来我国投入使用的 ATM 数量占全世界比重约 25%,远超 GDP 全球占比,且该数据还在不断上升,因为人均数据尚且落后。
有了银行卡,接下来就是安全问题。
手机号需要用身份证办理,银行卡也需要用身份证开卡,但是,第三方支付平台自身并不能通过身份证确认手机号与银行卡的对应关系。于是,这份工作只能交给网点众多的银行,以面对面的形式进行现场处理。首先,银行在开卡时需要完成手机号的验证;其次,开卡后,如要单独添加或修改认证的手机号,必须本人到场且与公安局身份系统联网核查,比对样貌信息通过后才能完成。这就意味着,通过本人的现场许可,授予了相应手机号「转账」的权限,从而保障安全。如果没有经过这道手续,即使原本就留有其他相关业务的手机号(如余额变动信息提醒),仍需到柜台完成专门的现场认证才能用于快捷支付。
这份工作就被分摊到了全国 22 万多家商业银行网点的日常工作中。想象下几亿用户,如果都需要阿里与腾讯来建设实体网点,一个个当面核实信息,以快捷支付为主流的移动支付还怎么能发展得起来?当然,这种纯人力投入更是国外金融机构想都不会去想的。但在国内,即使到了这一步,还有改进空间。
快捷支付的主要认证媒介——短信,由于其技术开发早、门槛低,导致如今被拦截、窃取的可能性非常高。而且,银行卡所联系的手机号往往与大量个人金融信息有关,也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为此公安部研发了 eID 系统(公民网络身份证),希望引入物理介质来解决网络身份认证的问题。
总之,从安全角度而言,成本因素使得线上快捷支付基本上无法脱离这个——在我国肩负起提供社会基本金融服务职责、拥有众多物理网点的国家主导银行体系。
接下来,关于第三方支付的便捷性,这里就需要谈谈银行为第三方支付平台实现转账所承担的结算业务。国内第三方支付平台的转账功能是其各类综合金融服务(红包、收款、还信用卡)能迅速开发出来的关键所在。从全民晒账单就可以看出,转账需求在移动支付里占的比例非常之高。当然,这项功能也是依托银行系统建立起来的。简单来讲,就是通过第三方支付平台在银行系统内开立的客户备付金账户完成的(敲黑板)。
举个简单例子:A 用 a 卡在支付宝上转给 B,A、B 各自看到了支付宝账户的金额变化。A 的 a 卡转到的是支付宝在 a 行的备付金账户(大家查查银行卡交易对手账号就知道了),当 B 需要提现的时候,其实是支付宝在 b 行的备付金账户给 b 卡转钱。然后 a 行的备付金账户与 b 行的备付金账户通过人民银行支付系统进行清算。所以放在支付宝的资金哪怕你不提现,它一直就在第三方支付平台的银行备付金账户里。而当你将资金转到余额宝内时,支付宝银行备付金账户,则是往支付宝名下的货币基金在银行的户头里转账,以供基金运营,然后在你的余额宝上记上一笔份额,减一笔支付宝余额。
支付宝客户备付金账户资金越多,支付宝就可以要求银行提供更高的存款利率,银行赚的也就是帮助支付宝结算的佣金,结果还提高了自身揽存款的成本。并且,支付宝可以以各种方式鼓励客户将钱投入其他产品,也造成了银行这边存款的流失。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支付宝提现开始有条件收费之后,余额宝提现仍旧免费。目的就在于鼓励客户将钱转到余额宝上,从银行角度来看,就是从受备付金法规严格监管的备付金账户转到由天弘基金公司名下自由度更高的资金账户里,成为运营资金。
所以,为支付宝提供备付金账户服务,尽管使银行获得了大量存款,但从银行业整体来看,既提高了经营成本又降低了中间业务收入,长期来看更培养了竞争对手。在 17 年 4 月新备付金制度改革后,银行不再支付利息,并逐步提高缴存比例到全部集中存管,当然这一部分资金的性质也不再属于银行吸收的存款;另一方面,银联结算模式上线,商业银行彻底成为资金代保管的机构,第三方支付平台也不能躺着吃利息与随意挪用资金,这就需要提供更多互联网金融产品、服务以提高过路资金利用率。在这种国家主导的格局下,客户的利益从制度上得到保证。所以,欧美国家没有银行或卡组织,愿意承担大量低效益甚至负效益——储蓄账户、网络安全、柜面认证服务以及为第三方平台转账结算——这种「给他人做嫁衣」的业务,网络支付也就只能依附在本身已经很成熟的信用卡支付体系下。Visa 或者 Master 等外卡组织也有各种方式的网络验证功能,但一般主要用于信用卡,且由于没有统筹规划而无法统一整合分散的各国市场。目前,我国绑定网上支付的储蓄卡占了非常大一部分,从银行经营的战略角度来讲,这就是亏本买卖,也只有需要为社会提供基本金融服务的国内银行系统在政策导向下愿意全面承担起这项工作。
无论年龄、身份,开个银行卡就能即时使用的第三方移动支付与转账的情况,在国外是很罕见的。即使存量用户规模庞大、技术先进如苹果,也只是开发了 Apple Pay 这种单纯的技术平台,原因无非是没有国家背书,以盈利为绝对目的的欧美银行与卡组织绝对不会允许苹果来分期蛋糕。
2015 年,瑞典率先实现货币无纸化,实现的方式是依靠小商、小贩、教堂、政府人人都装 POS 机,可见利益链条紧紧被银行抓在手里。2016 年,我国各家银行也曾力推 Apple Pay,就是因为这项技术与银行利益不冲突,但国内市场大家习惯仍旧是用第三方支付。因此,在一定的技术条件下,也就只有中国这种——分布广泛、系统发达的银行体制与不计成本、政策导向的经营理念相结合的特殊国情,使得第三方支付平台才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将客户的资金成本与时间成本降到最低,从而获取市场信任迅速发展。
有位知友说得很好:就如同快递行业蓬勃发展,离不开我国公共交通基础设施的完善。以人民银行为主导,建立的我国基本金融结算制度——包含大小额支付系统、网银互联系统、票据交换系统、银联公司、各个国有大中型银行为主体商业银行系统——也是大大小小 200 多家第三方支付平台遍地开花、互联网经济蓬勃发展的基础。
这也是为什么淘宝早已蜚声海外,支付宝却水土不服的原因。想象一下,如果中国也同欧美一样,以金融资本为王,只允许移动支付绑定门槛相对高的信用卡,并且只能消费不能转账的话,微信与支付宝自身应用做得再好,恐怕也难以超越欧美等国。
所以说,为何外国移动支付没有向中国这么普及?
答案就是,国外银行系统从成本、利益角度考虑,不会去支持也容不下这种集合消费、理财、结算的第三方支付平台。
是老外用不习惯,还是硅谷的工程师开发不出来支付宝、微信支付级别的应用?其实比起用户习惯或者技术条件,利益才是最根本的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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