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余庆”暨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征文获奖作品选登|刘敏《我与小城一同成长》

由余庆县委宣传部主办,贵州作家网、余庆县文联承办的“小城余庆暨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主题征文”活动历时3月时间,收到来自全国各地参与征文稿500余篇,经评委初评、终评,按规定和要求,现评出一二三等奖及佳作奖共30篇。《今日余庆》选登部分作品以飨读者。

我与小城一同成长(一等奖)

刘敏

前些天,一向不爱出门的我活生生地被几个儿时要好的朋友硬拉出去散步,我心想着是有些年没有一起走走了,便顺了他们的意。一边闲聊,一边漫无目的在这个久违了的城市里闲荡。就这样,在欢声笑语的东拉西扯中,我们不知不觉走到小城的中央。走在小城中央的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替之际正要过马路时,我感觉脚上像似被人悄悄绑了五十斤,不,应该是一百斤的沙袋,以至于我的脚无法向前,哪怕是挪动一小步都不行。小城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是如此的陌生,让我不知何去何从,没有方向。周围的事物都像施了魔法,全都穿上了隐身衣。以前这里的小楼房不见了,如今变成了耸入云天的高楼大厦,我抬头数着楼层,却始终没能数清楚;以前的我爱吃的那家饼摊子不见了,现在却多了好几家土家鲜肉饼连锁店;儿时玩的秋千也不在了,现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叫“儿童游乐场”的地方。所有曾经熟悉的事物全都灰飞烟灭,唯一让我倍感亲切的还是县城中央那头老水牛(雕塑)。在历经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后,仍不屈不挠稳稳地站在小城中央,尽管老水牛的皮色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然灰白,渐渐失色,却丝毫不影响它留给人的记忆,看着看着这头老水牛,思绪也开始飘忽不定,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今天。

二十年前的今天,也就是四岁的我。四岁的我没有像现在的孩子一样拥有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玩具;也没有丰富且营养的早餐;更没有幼儿园可以上。那时我们村子,不富裕的程度是很多艺术家都想象不到的。

二十年恍然已去,二十年前的人也有些不见了,可二十年前的故事,二十年前的小城却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二十年前的余庆,追溯到一九九八年。一九九八年的余庆在我的印象中是一张被艺术家一不小心拿错了颜料画的黑白水墨画。这些灰白的色调限制了我对其他颜色的想象。物质的贫乏有时候会让你觉得你的世界应当是这样暗淡无色且别无选择的。即便生活没有了色彩,然而人活在世间总得有些念想,要不然可不就真的枉为人了吗?老一辈的人把念想寄托在年轻人身上,由此不管是老师还是父母总对孩子们说:“幺儿幺女们,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那时候的我,由于学校地方有限,老师有限,书本有限。强制实行儿童必须要满七岁才能上学。没能上学的我只能像小城中央的那头老水牛无怨无悔静静等待七岁的到来。在等待的三年里,我跟着父母浪迹每一个村子。家里土地极少,父母只能长年帮宽裕并且土地多的人家种植,以此来维持全家生计。在我印象中,每个村子都差不多,房子也大同小异,都是“奇装异服”。这一家的房子正面是木制的,后面却是用纯天然无添加剂的黄土垒成的;那一家更为稀罕,一半用黄土,一半用木材,木材剥掉皮,在颜色上和黄土颇为相似。虽在农村,倒也知道审美了。还有一些奇观更令人叹为观止,就是房顶。除了少数几家房顶是黑压压的瓦片外,其余全都像是出自同一个建筑师之手似的,统一用茅草和玉米杆子。不得不说还真是物尽其用,不浪费资源,发扬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令人叹为观止的当然不仅是这个,是狂风来临之际,人家户房子上的茅草和玉米杆子经狂风的鼓动漫天飞舞,扭动起曼妙的舞姿来。

老实说,小时候的我对这些奇观见怪不怪,习以为常。随父母在外漂泊,即便年龄不大,我却也适应了各种苦生活。习惯吃人家用提壶而不是电饭锅做的饭(那时候我还没听过电饭锅这个名词);习惯低着头弯着腰喝水龙头的水;习惯吃只放一丁点油炒的野菜,平常人家是杀不起猪的,或是有人家杀了头猪,那也定是要吃上一年的。习惯了和母亲天刚刚亮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奔往集市只为买几个鸡蛋的日子。每逢赶场的时日,母亲总是天不亮就把我从睡梦中叫醒,然后打着手电筒和母亲开始走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那时,我觉得山路就如同如来佛的手掌,怎么也走不出去。只有当太阳正对别家的屋檐,地坝上有了三分之二的阴影,我们才知道路快走完了,就快到集市了。地坝阴影的三分之二是正午十二点钟。由于村子里的人都没有手表,手表在当时是个稀罕物儿,比今天劳力士航海者系列绿水鬼还要稀罕。若是你有个手表的话,全村人都会对你“刮目相看”,这一点毫不夸张。以太阳计时,并不是村里人的专利。早在几千年前就有,经一代又一代口耳相传,这样的时间罕物儿也就经久不息的传承了下来,成为人人拥有得起的手表。足以体现我们村对历史文化的传承。经过几个小时,我们顺利抵达集市。集市的喧嚣彻底惊醒我的睡意,母亲拉着我的手站在摊贩旁,嘴里叫卖着“卖蛋咯,卖蛋咯。”偶尔有人过来问:“啷个卖哦。” “五毛钱一个”“便宜点哦。” “妹子,我这鸡蛋可大嘞,有些还是双黄蛋哦。”经过一番较量,母亲通过她极徍的口才把鸡蛋全卖掉了。成功卖掉鸡蛋后,母亲便拉着我手走在街上东看看西看看。每次我总会看到那家罐子里装了大白兔奶糖的摊子,看到大白兔奶糖,我的眼睛就容不下其它东西了。任母亲拉着我往前走,视线始终目不转睛盯着那摊子。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放我身上一点儿都不错。我虽对大白兔奶糖情有独钟,但却从未像母亲要过。儿时的我深知一分钱、一毛钱所创造的巨大价值。一毛钱可以买两盒火柴,我家不用打火机,打火机要三毛钱一个;五毛钱可以吃一碗凉面,一块钱就更不用说了,可以吃一大碗加肉的面,十块钱买的东西多得超出了我的想象。因为我没有见过十块钱是什么样子,见到它已是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了。离开故乡在外求学也有些年了,这些年不清楚是多少年,当我估摸着是十年的时候细想却是十五年。离开家乡太久,家乡的样子在我脑海里渐渐开始模糊了。正当我对故乡逐渐失去记忆时。一天,远在故乡的外婆给我打了电话说:“二娃,我加你微信了,你啷个半天没同意我哦。”(我是父母第二个孩子,乳名叫二娃)。我下了一跳,不会是打错电话了吧,打错电话又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呢?带着疑问我打开微信在接受与不接受之间,我犹疑了,电话又一次响了,“二娃,你啷个还不同意哦,怕是你那边网不好哦。”我所在的可是省会城市,网怎会不好,带着这点要强劲儿我接受了对方的添加,便立马接到一个视频。视频里果真是外婆,没摻半点儿假,真是货真价实的外婆。见到外婆的那一刻,平时挺能说的我刹时间目瞪口呆,甚至连出于礼貌叫声“外婆”也忘记了,太多东西扰乱了我的思绪,想来有些难言,距离上次见到外婆已经有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我不曾回去过,此刻如假包换的外婆也为此打了折扣。十五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外婆的双鬓还没有白发,十五年前的外婆在老年人的世界里是一朵玫瑰,虽没有了刺,可依然光彩照人,半点不减年轻时的颜色。可镜头里的外婆青丝荡然无存,剩下满头白发。口齿也分家了,现在只有口没了齿,不,还有外婆自带的“伶俐”还在。说话仍是据理力争。视频通话里外婆已经开始了各种的抱怨,“二娃子,几姊妹中就你没孝心,逢年过节的也不回家来看哈我。” “你说你,读书就没回来过。以后要天天和我开视频,听到没有。”云里雾里糊涂了好一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对哦,外婆居然会用微信哩,天哪。像她这样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出生还受过封建残害缠过小脚的老人家居然会使用微信。”我的吃惊绝不亚于我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在后来和外婆一段很长的谈话中才了解到这些年家乡发生的巨大变化。翻天覆地的惊人巨变使我想立马动身回去看看。但已被学业缠身的我不得不搁置回去的冲动。

今年的七月,是母亲的第五十个生日,姐姐让我抽出空来回去一趟,哪怕就在家待一个小时。刚接到实习单位通知的我很无奈,“又回不去了。”

就这样一直拖延到母亲生日的那天早晨。很早,我还在睡梦中,电话响个不停,睡意朦胧的我一看是母亲打来的电话,顿时不知道怎样像母亲开口,正准备说点什么,母亲开口说话了;“你外婆走了。”人长大后对“走了”有一种本能的定义,这种定义无需其他语言机制转述。立马挂了电话奔向回家的路。这次回家的路和往些年回家的路不一样,这次回家的路虽是全程高速,速度比以往更快,但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往日回家的路是曲折蜿蜒且尘土飞扬的马路,速度虽慢,但不觉得时间是那么的漫长。这让我想起了外婆身前说过的巨大变化。回到家,家却不是原来的家了……

安葬好外婆后,我没有匆忙赶回来工作,而是陪着母亲回到了乡下的家,也是外婆的家(儿时我和父母住在那里)。在乡下陪了母亲半个月。在这里的两个星期着实让我开了眼界。因为这里已经面目全非,和我记忆中小时候的样子大相径庭。小时候的房子,柱子用的是纯天然的木头,墙是用最贴近大自然的黄土垒成,不用“装”。房顶用玉米杆和山上的茅草盖在上面。而今放眼望去,哪还有集大自然于一身的纯天然建筑。现在全是钢筋、水泥和瓷砖精心搭配成的小洋房,家家户户的洋房前都有一个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花。我能叫出名的就有好几种。除了洋房外,我在无意中发现了一道更美的风景线-------家门口那条笔直得望不到尽头的康庄大道,若是碰巧赶上了下雨,那可不得了哩。公路因雨水的冲刷在太阳的照耀下发亮哩,极像一道虹。

回望二十年前,我和母亲打着手电筒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赶路去集市,于现在而言,我们像是穿越了。现在,手电筒都要进博物馆了吧(我们当时用的是上电池的手电筒)!如今在农村的马路上,手电筒已发挥不了作用,马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安装了个白炽灯。

外婆故去,周围的邻居见母亲回来,便也会来走动走动,与母亲闹叨几句以此安慰未亡人。母亲也会遵循礼尚往来的传统,去周围邻里登门造访,一去,主人便要留饭,可吃完饭后并没有向往日一样手提锄头往地里钻,而是一个个打电话通知大家一起来唠嗑闲聊。刚开始,我估摸着这样有助于减少母亲对外婆故去的悲痛。接下来半个月都是如此,我平生身性多疑的性子也就暴露出来了,一大群人每天如此一般闲聊,都不用去挣钱吗,难道农村人都不兴种庄稼了?打扰了邻里有些天了,出于礼貌我是要说些客套话以表示对对方的感谢。“嬢嬢,这些天叨扰了,害得你们耽搁了不少活儿,你们家还有没有没干完的活儿,我去干。”话音刚落,一群人都像在看没有入乡随俗的外乡人不知本地情况一样盯着我,出去多年的我可不就是外乡人吗?而后七嘴八舌说“你出去多年不晓得了噻,现在哪家还做土地哦,全都承包出去弄成了果园基地。土地虽承包出去了,可我们也是有班上的人,专门管理果园,一年下来土地钱加上工资钱也还是有搞头的哦,特别是这两年邻近的乌江、构皮滩开发成了旅游景区,来这边玩的人络绎不绝,也为我们果园的水果扩大了名声,现在果园的水果都不拉出去卖了,那些游客都是主动上果园来摘。”这番话让我像极了藏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才想起前两天我和母亲刚到村口的情景,一辆又一辆的小汽车拥挤在大道上。我当时以为村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哩,原来是旅游或是摘水果的游客。

由于我小时候励志要当警察,便养成了爱观察的习惯。第一次被邻居硬拽着去她家做客,我便趁她与母亲相互客气,摻着走进屋子时偷瞄了他家,有点儿像做贼似的。他家楼房虽在众多洋房中有点“独一无二”。可仔细瞧里面,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家里的东西全都是新的,这种新是有感染力的。家里没了二十年前被烟熏得黑漆漆的灶台,竹子削的筷子,煮饭用的提壶。这些全都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的是智能冰箱、液晶电视,智能电饭煲,饮水机,空调等眼下时兴的物件塞满了整个家……

临走,我站在红绿灯闪烁的十字路口,而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儿……

二十年后小城余庆有了一个小名叫“大美”(全称大美余庆)。这是全县人民对它的爱称。我沉浸在美的想象中,忘记绿灯已换好几次。对面朋友叫道:“你发什么呆 。” 我才穿过马路,一旁的手机连锁店传来歌声,我隐约听到几句歌词“淳朴山村多浪漫,大美余庆心相伴。多情乌江水缠绵,大美余庆心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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