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舒锐（法官）

近日，一则江苏立法反对“丧偶式育儿”的新闻，引发网络热议。

11月19日，《江苏省家庭教育促进条例（草案）》在江苏省十三届人大常委会第六次会议上被提交审议。

《条例（草案）》明确，父母双方应当共同履行对未成年子女的家庭教育义务，不得以离异或者其他理由拒绝履行。一方开展家庭教育，另一方应当予以配合；不能一味地苛求家长责任、扩大家长义务，家长们辅导孩子，学校、政府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未成年人有严重不良行为被公安机关处罚，或者出现犯罪等情况，相关部门将对监护人开展家庭教育辅导，若监护人无正当理由拒不参加的，作出决定的机关可以依法对其进行训诫，并可记入其个人信用信息。

这一条例草案在网上引起不少争议。在一些反对者看来，“深无善治”只要没有触犯底线，法律本无须对家庭教育做出过多的规定，毕竟，家庭情况千差万别，难以统一规范。如果法律对家庭生活介入过深，这或将从之前的法律虚无主义陷入到法律万能主义的另一个极端。况且，如果教育孩子的细节上升为法律，而又得不到执行，违法者也得不到处罚，相关要求难以赋予法律上的强制力，这本身也可能损害到法律的权威性。

理论上，这些担忧有一定道理。但同时需要看到的是，法律并非仅有惩罚作用，也有为社会生活提供指引的功能，尤其是在具有争议的领域，需要通过立法确立规则，让人们的行为更有规矩可循，让人们离生活中的无法适从更加远一些。而在教育领域，又确实存在不少模糊的、不利于儿童成长的灰色地带。

在私法领域，《婚姻家庭法》规定，父母对子女有抚养教育的义务。从公法领域，受教育权是宪法赋予公民的神圣权利，教育未成年人也是政府与学校的应有职责。遗憾的是，在现行法律体系中，法律仅仅给出了原则性以及粗线条的最底线要求，如不得虐待、体罚孩子，不得违反义务教育制度等。对于究竟该如何教育孩子，各方需要扮演何种角色，在家庭教育中，职责如何界定，法律均是语焉不详。

随着家庭教育的重要性逐渐被人们所认识，相关问题与议题也不断引发人们关注、讨论。一些家长采取“丧偶式育儿”，对孩子不闻不问；也有些老师奉行“谁的孩子谁抱走”，除了课堂授课，将孩子完全踢给家长；而各地政府在此方面也作为有限。在此背景下，江苏省拟制定条例，尝试通过立法方式促进家庭教育，算是回应全社会加快家庭教育立法愿望的有益尝试。

从条例内容看来，也有不少可圈可点的地方。首先，解决留守儿童教育难问题，要求对于三岁以下孩童，父母须至少一方留家照料；对于三岁以上孩童，父母即便在外打工也不能当“甩手掌柜”，而须委托他人抚养教育，并与村（居）民委员会、就读学校、受委托监护人保持经常联系和交流，还须通过书信、语音、视频等方式与孩子保持日常沟通联系。

其次，大幅度提升了家长教育孩子的底线要求，如禁止放任孩子辍学，用侮辱、虐待、实施家庭暴力等方式开展教育，放任孩子旷课、沉迷网络、校园霸凌等等情况。再者，解决父母相互推诿的问题，要求父母双方应当共同履行对未成年子女的家庭教育义务，不得以离异或者其他理由拒绝履行。一方开展家庭教育，另一方应当予以配合。

最后，解决各主体相互推托的问题。条例明确规定，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是实施家庭教育的主体和直接责任人；要求学校建立家庭教育指导工作队伍，开展家庭教育指导活动，并建立家长学校，针对未成年人不同年龄段特点定期对学生家长开展家庭教育培训、咨询和辅导。条例还要求政府应当依托社会力量开办网上家长学校，免费指导“如何做家长”。

即便有些要求监督起来确实很难，可是正如前文所言，如果不把惩戒当成立法的唯一目的，那提出方向性的要求，起码具有指引作用。而且，一旦被发现违反相关规定也并非完全没有法律后果，这些标准在判断监护人是否合格，夫妻双方争夺孩子抚养权时，都将成为重要依据。

所以，还是期待相关立法的推进，能够唤起各界对家庭教育的关注，并认识到，家庭教育不只是谁的孩子谁抱走，而是全社会的责任，还须谁的责任谁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