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有温度的时代备忘录:班宇短篇小说集《冬泳》

《冬泳》是沈阳籍作家班宇推出的首部短篇小说集,收录了《肃杀》《冬泳》《梯形夕阳》《枪墓》等七篇小说。书中的七个故事,是七次越冬之旅,每位主人公都在经历他们生命中的严苛时刻。

据该书出版方介绍,在作者创造的 " 昨日世界 " 里,在铁轨、工事与大雪的边缘,游走着一些昔日的身影——印厂工人、吊车司机、失落的赌徒 …… 他们生活被动,面临威胁、窘迫,惯于沉默,像一道峰或风,遥远而孤绝地存在。北方极寒,但在他们体内,却隐蕴有光热。有人 " 腾空跃起,从裂开的风里出世 ",有人 " 跪在地上,发出雷鸣般的号啕 "。这些个体的光热终将划破冰面,点亮黑暗,为今日之北方刻写一份有温度的、关于旧时代的备忘录。《冬泳》,是写给北方的情书。

班宇,毕业于东北大学计算机系,现为出版从业者。以前曾写乐评和文化专栏,曾用笔名坦克手贝吉塔,2016 年起开始小说创作,作品见于《收获》《上海文学》《作家》《小说月报》《鸭绿江》《芒种》《大家》等。小说作品《打你总在下雨天》曾获第四届豆瓣阅读征文大赛首奖。

班宇以其细密诗意的语言,轰鸣里深潜宁静,幽默中怀藏温柔——在声音日渐稀少的世界,仿佛浪漫时代的行吟诗人,以准确、克制、优美之笔,书写强力广阔的歌谣。他迷恋写作里的 " 浮生感 ",笔下人物在现实的挤压里普遍带有一种苦中作乐的生存智慧;在他们身上,除了表演出来的 " 幽默 ",还有深藏不露的玄妙和真实。

省作协副主席、创联部主任周建新表示,透过班宇的作品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上具有不自觉的学者化倾向,或许是因为他大量阅读了外国经典名著原文,从原文中掌握了世界文学的动态,使得他的文学观点具有世界性;他有很好的生活底蕴,并且将内心的悲悯情怀生活化,表现出年青一代的彷徨与坚强。他笔下的沈阳铁西,既有老工业基地的困顿、迷茫,也有新的感动与追求。他在叙述痛苦的同时,亦在追求淡淡的曙光;他的写作风格有些凄凉,但却可以看到一种期望。

班宇的作品兼收并蓄,将中国文化、辽宁元素和世界眼光融为一体。在这些因素的作用下,他的创作呈现爆发式的态势,在全国重量级文学期刊全面开花,创造了震撼全国文坛的 " 班宇效应 ",也让他在短时间内脱颖而出,成为全国 "80 后 " 青年作家中的佼佼者。

资深乐评人邹小樱评价说,班宇的用语凝练有力,不动声色地把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记忆裹挟进去,连体宿舍楼,拳王,跟着老爸看假 A 或假 B,开摩的、足浴的、麻将室的 …… 尽管班宇的 " 工人村 " 是在沈阳,但相信每个经历过这些的人,他们都有这样的关于工人村的记忆。

他从自己的故土和回忆里,通过对那些比北京要狭小得多的人际关系和地缘视角中,思考了许多,获得了许多。《冬泳》这本书里写的不仅是班宇所观察到的、他成长的世界坍塌的过程或瞬间,你也可以理解为他对生活本质的洞察。班宇的文字简洁而紧凑,在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用第一人称的跟随视角进行故事的展开,他着力描述人物之间的对话,极少去讲述内心活动——但我们知道人物在想什么,尤其是以同名短篇小说《冬泳》中体现得最为精彩。

对话班宇:以自己认可的角度去描述这个世界

辽沈晚报:您是工科出身,为什么会选择从事文学创作?又是什么契机让您从写乐评转向写小说呢?

班宇: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2005 年毕业时,我非常悲观地发觉,自己并没有将通行语言转换为计算机语言的思维,也没有兴趣和耐心去进一步学习、验证。读书期间,我对音乐有些兴趣,认为它能抵达许多语言不存在之处,也给诸多媒体写过相关文化类稿件,那么我想,或许文字可以作为一种谋生方式,于是开始最初的写作。

至于从乐评到小说,两者的差距看似很大,文体不同,其实也有着隐秘的联系,在叙事方式上,在技巧和情绪上都是这样。甚至现在,也不能说完全转向,听到喜欢的唱片,我仍有表述的愿望。

辽沈晚报:您有一部非常接地气的专栏《东北疯食录》,在那里您更像一个幽默、热情奔放,会讲段子、懂生活的东北男人,而非一位严肃、略带悲情的小说家。对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您更倾向哪一种呢?

班宇:我没有什么特殊倾向,更愿意去尊重读者的个人理解,两种印象我也都接受,并且认为,这种表面上的分裂,反而是统一的印证。它存在于许多人身上:人不可能一直凄苦,即便境遇过得很不如意;也不可能一直以玩笑去消解、躲避,总要有些时刻,不得不严阵以待。

辽沈晚报:您现在还是长居沈阳吗?东北这片黑土地是否会成为您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她给您带来哪方面的灵感?

班宇:目前仍住在沈阳。人与土地的关系,我还说不太清楚,身在其中,一切悬而未决,我现在的直观感受是,它既是无尽的养分,始终在孕育、滋养,也是一幅冷冽的风景。日本作家国木田独步曾说:人不过是一个生存之物,寄附在大自然的一呼一吸之中。但它的呼吸,却正因我们的存在,而变得有些许的不同。

辽沈晚报:阅读在您的生活中占有很大比重吗?您选书的标准是什么?您是否会在创作某个题材的作品之前大量阅读与之相关的书籍?您对年轻人阅读和写作有什么建议?请推荐两本您认可的好书。

班宇:我很想说阅读占的比重很大,但其实也没有,我的阅读时间非常琐碎,读完一部长篇小说需要很久,这点十分惭愧。选书的话,全凭兴趣,并不会只读文学类的相关书籍。或许由于我个人的创作习惯原因,在写作之前,很少去看相关书籍,反而会去读一些诗歌,通过别人的作品,来寻觅一下自己的语感和节奏。

我认为对所有人来说,广义的阅读永远不会终止。智利作家波拉尼奥有句话:我们不会停止阅读,即使每本书总有读完的时候,如同我们不会停止生活,即使死亡必然来临。

如果说有建议的话,那么我的建议就是接受这个事实,将自己交付给阅读。既然说到这里,要推荐两本书的话,那么就是波拉尼奥的《2666》,以及约翰 · 威廉斯的《斯通纳》。

辽沈晚报:在您看来,要想成为一名作家,最重要的积淀是什么?

班宇:谈不上最,任何细微之处都是积淀和伸展。反而是动笔也许更重要,不写的话,很难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认知这个世界的,以及你对事物到底有多少体察,有时候它甚至超过你的想象。

辽沈晚报:您的小说,写出了中年人的凄凉和无奈。刚过而立之年的你,是怎么揣摩中年人心理的?事先有做过相关的采访或调研吗?

班宇:采访和调研我很少做,主要是精力不太够。小说作者应该具备一些伪装能力,从而文本才能拥有适当弹性,这是很基础的虚构技术。年纪也不是核心问题,杨德昌的电影《一一》不有句台词吗,我七岁,我觉得我已经老了。东北俗语更甚:三岁看老,宿命感极强。想象一下,仅仅出生三十来个月,也许还没搞过对象,没见过凌晨四点的鲅鱼圈,但命运交响曲却已在你的头顶上奏响。很艰辛。不管怎么说,能以自己认可的角度去描述这个世界,就没问题。

辽沈晚报:您好像说过 " 喜欢访谈较少的作家 ",这个标准似乎是从个人喜好出发,而不是从作品的角度出发。为什么?作为写作者,您觉得跟读者大众充分交流不是很必要吗?

班宇:不是不必要,是很容易产生一些误解。我认为作品写好、改完之后,跟作者关系就不大了,布朗肖大概表达过类似意思,作者仅仅是作品的一种功能,一个中介,依靠作者的社会背景、生活境况或者相关阐述来理解作品,是将文学作品当作一种附庸。我认为好的读者也许对作家的生活没那么感兴趣,文本的世界已经足够广大,读者可以借此进入更深邃之处(作者的,或者自我的),外在的那些也就可以忽略了。一点个人偏见。

辽沈晚报:省作协为营建 " 辽宁文学后备军 " 而引入高校导师制模式,实行 " 老带新结对子 " 文学创作工程,推出 " 青年作家导师制 ",您也参与其中。能否谈谈您对 " 导师制 " 的看法?

班宇:省作协重点打造的 " 导师制 " 是一项很好的举措,主要是根据老师和学生的特长,将创作题材、风格、思路和艺术追求比较相似的师生组合在一起,让双方互相适应、互相学习,并展开充分的交流与探讨,让许多青年作家都从中受益。

我的老师马晓丽对我帮助非常大,她是极其出色的作者,也是近乎完美的创作导师,我从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而且不仅仅是写作上的。十分感激。

辽沈晚报:您是从 2016 年开始写小说的,被业界称为 " 新锐 " 作家,您对这种说法认同吗?有没有想过冲击茅奖、鲁奖这样的文学大奖?

班宇:事实上我不太认同,一个是,作为写作者来说,名号实在不太重要,其次,我可能早就不那么新锐了,年龄也不允许,年轻优秀的写作者非常多。奖项的话,也没有太多想过,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写出几篇过得去的作品。

辽沈晚报:在您眼中,这个阶段的理想短篇,或者小说是什么样的?

班宇:前段时间读到让 · 艾什诺兹的《土木工程》,非常喜欢,我将这篇小说与博尔赫斯的《南方》进行了横向对比,尽管一冷一热,诞生年代也不同,但在某种程度上,两者的叙事音调却极为接近。

《南方》里永远无法抵达的庄园,在《土木工程》里变成一道道桥梁,造型各异,触手可及,桥梁是对时间与空间的双重折叠,也是梦境的绵延伸展,而死亡总是适时错位,不可获取。这两篇小说秩序严明,且均有持续向内的作用力,十分迷人。此外,乔治 · 西尔泰什有一句诗:我乘坐的列车长如黑夜,长如记忆。打个比方的话,我认为好的短篇小说应是其中一节车厢。

名家点评

班宇有毋庸置疑的小说家天赋。可是,他抵抗住了天赋的诱惑——没有随心所欲地把作品当做情绪的宣泄,或是横冲直撞地滥用富有才情的语言;他又抵抗住了时代的诱惑——没有把光怪陆离的社会新闻当做题材的富矿,也没有因平庸的文学时代而降低对自己的要求。他以最严格的标准自我训练,使每一个短篇都纯熟得惊人。天才和有天赋的人的区别,是前者能够独立发展自己,班宇无疑是前者。 ——蒋方舟

文坛新来的高手,有一股雨水冲扫过的、带有野兽气味的生猛劲儿。 ——阿乙

班宇是聪明的,刻薄的,但不是轻浮的。他显然知道这世界哪儿出了问题,并且没什么希望好转,但他没有选择放弃或轻巧的态度,文字上,他还在苦熬。 ——李诞

班宇用他干净、硬朗的笔触,冷静、耐心地为我们描摹出一幅幅端庄肃穆、具有经典品相的短篇佳作。那字里行间的东北寒风,凌厉又温柔。 ——谈波

辽沈晚报 · ZAKER 沈阳记者 李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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