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岁的三水区白坭镇岗头村村民周辉创发现耕了30多年的地里,“冬瓜宝宝”越长越多、越来越重。
“今年6亩地亩产达到1.6万斤,对比2011年加入合作社时,亩产增长近五成。”掐指一算今年又是大丰收,周辉创心里乐开了花。
“钱袋子”越来越鼓,周辉创一家近年来也陆续干起几件“大事”——买了辆小汽车、盖了新房子、投钱建设自动化灌溉设施……在岗头村,像周辉创那样通过种菜年年增收的村民还有2000多户。
7年来,康喜莱蔬菜专业合作社以“合作社+公司+农户”的创新经营模式,把传统农业生产引向现代精品农业发展轨道,带动岗头及周边3000多户村民增收。依托绿色发展、科技兴农理念,岗头村守住了西江水的清澈、千年古村韵味,展现出一幅“产业强、村民富、生态美、乡风正”的崭新画卷。
“多年实践证明,合作社引入现代科技,既让农户兄弟多赚钱,也很好地保护了生态环境。”康喜莱蔬菜专业合作社党支部书记李广彬自信满满地说。
李广彬带领合作社以模式创新、科技创新、渠道创新炼就成业界响当当的“绿富美”,赢得市委书记鲁毅点赞。
市农业局局长唐棣邦认为,康喜莱蔬菜专业合作社是我市培育发展“合作社+公司+农户”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促进乡村产业振兴的一个很好案例和典范。
近日,康喜莱蔬菜专业合作社收获今年当季的第一批椰菜,它们将发往马来西亚。/佛山日报记者马力摄
模式创新
“大户带散户”抱团发展
说到黑皮冬瓜,佛山人一定不会陌生。黑皮冬瓜从最初在三水白坭试水种植到扎根白坭,远销欧洲、东南亚各国,这离不开村民口中的农业经济能人李广彬。
三水白坭蔬菜种植历史悠久,上世纪80年代初步形成了“春种冬瓜、夏种豆角、冬种椰菜”模式,成为珠三角闻名的蔬菜北运基地。然而因大多数农户还是散户经营,加上农田排灌不畅、交通不便,农户望天打卦,收入不稳定,增收难提速。
“那时候菜种好了卖不好,有时只能烂在地里。”种菜近30年的农户区永河曾为此烦忧了10多年。2003至2004年间,白坭农民种植的“黑皮冬瓜”和“四季旺椰菜”大滞销,“菜贱伤农”曾一度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
此时的李广彬已经辞去村经联社主任,成为“南菜北调”的流通大王。2011年,白坭镇相关负责人找到了李广彬,希望找一个有渠道、有信誉的人组建一个合作社,带领农户做大做强。白坭镇的想法与李广彬一拍即合,李广彬正计划扩大生产经营,也想借机加强和农民兄弟的联系,帮助他们走出困境。
这一年,李广彬带领创立了康喜莱蔬菜专业合作社。通过“合作社+公司+农户”的经营模式创新,建立起保护价收购、生产全程服务与监控等利益联结机制,做到“利益共享、风险共担”,形成从种子提供、种植指导、产品运输、产品收购、产品销售的完整服务链。
在市农业局相关负责人看来,单纯将分散经营的农户联合组建起来发展合作社,一定程度上也能提高农民的市场组织化程度,提升农业经营效率,但发挥作用有限、发展空间有限,原因就是缺乏能力超群的“领头羊”和市场资源平台。而康喜莱的“合作社+公司+农户”,则有效发挥农业公司的龙头带动作用,形成“大户带散户”的抱团优势。
通过发展订单式农业,根据市场需求指引农户种植,第一步先把好农户种植“方向关”,帮助农户摆脱以往跟风种植的盲目性——合作社2015年起建成智能化温室集约育苗大棚,将优质苗免费派发给农户种植。“合作社成立前,农户都是‘游击队’,现在是‘正规军’”李广彬说。
成立合作社以来,李广彬着眼于解决农户兄弟们销售渠道信息不灵,抗风险能力弱,效益不稳定的痛点,还创新了获得农户交口称赞的机制——以保底收购价收购农户的农产品。
“设定一个保底收购价,保底价会随市场价上涨而上涨,但是市场价下降时保底价不降。”李广彬对村民作出承诺:你负责种好菜,我保证收购。
早在2003~2004年的大滞销中,经营着华兴农产品经营部的李广彬就宁愿自己蔬菜积压,也要先收购农民兄弟的蔬菜,再多方联系和亲自跑市场将其卖掉。
为进一步降低市场风险,合作社还建成了2300立方米的冷库,可存储1000吨的蔬菜长达40天,遇蔬菜滞销时能有40天缓冲期,在农产品大量集中上市期间也能确保“保证收购”的承诺。
据统计,2011年康喜莱蔬菜专业合作社创立后,农户通过合作社每亩增收2500元。仅去年,合作社就带动农户销售了2.5万吨农产品,销售额达2186万元,三水区的白坭和大塘等镇街,以及肇庆、江门等周边城市受惠农户超过3000户。
“加入合作社的7年来,有保底价收购,不管市场怎么变我们都能有钱赚。”区永河耕种了28亩地,现在一年可以赚二三十万元,家里盖了新房子、买了两辆车,儿子还开了公司。
“康喜莱蔬菜专业合作社是我市培育发展‘合作社+公司+农户’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促进乡村产业振兴的一个很好案例和典范。”唐棣邦表示,其模式发挥农业公司龙头带动作用,形成“大户带散户”的抱团优势,同时有效整合市场各方资源,形成“互利共赢”的利益机制,提升农业发展质量和发展空间,促进绿色优质农业发展。这种模式可以有效地解决传统农业生产效率偏低、市场导向失灵、销售渠道有限、农民谈判地位不高和产品市场竞争力不足等问题,是促进乡村振兴、引领农民增收致富的有效路径。
华南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院长罗明忠也认为,正是因为乡村带头人李广彬有良好的声誉效应,合作社通过机制做到为社员服务,能长期为客户提供放心可靠的农产品,合作社与农户、客户之间就建立了利益分享、风险共担的利益联结机制,所以得以长效发展。
“科技小院”建立后,中国农业大学安排研究生进驻合作社。图为研究生在田间查看并收集问题。/受访者供图
科技创新
生态种植实现高产高值
2016年,岗头片区曾出现大面积冬瓜植株黄叶、叶子干枯,不少冬瓜种植户遭遇冬瓜减产甚至绝收。“只盼来年就会变好吧。”“会不会是肥力不行,再加点肥?”……遇到这种问题,村民只能自我安慰,或急病乱投医大量施肥,却适得其反继续减产甚至绝收。
“传统耕种方式农户的双手天天被农田捆绑住,耕来耕去除了会出力气其他还是不知所以然。”这深深刺痛了李广彬,他认定,只有让农业插上科技的翅膀,种植农产品才能优质、高产、高值,解放农户的双手,吸引年轻人回到农村。
李广彬开始寻求与高校和科研机构洽谈。2017年6月,合作社与省农科院蔬菜研究所、佛山市农科所以及中国农业大学共建了广东首个蔬菜类“科技小院”,中国农业大学以2年为一轮,安排2名硕士研究生进驻合作社; 省农科院和市农科所专家一年来也走进合作社十多次。
岗头村的大宗农产品黑皮冬瓜也由此成为“科技小院”的重要研究课题之一。中国农业大学2名硕士研究生一年来走访周边农户开展调研,到田间地头取土、取作物样本分析检测发现,土壤钙质过重,作物吸收不了土壤中的镁元素。省农科院也邀请了专家研究制定了新的平衡肥配方、制定新的种植章程,帮助岗头村民耕种管理提升,彻底解决了“黄叶病”。
见识了科技的力量,李广彬在技术推广中更是不遗余力。22亩的科技小院共设置了基质栽培区、潮汐式栽培区、标准化培育区、水培蔬菜栽培区、水培试验区、高值作物种植区、大田栽培区共七大功能区,成为开展精细化管理、不断提升农业科技“含金量”的基地。
2日上午,合作社3000平方米的加工场里,合作社党支部委员吴朝江把一只只冬瓜装进纸箱中。它们的长宽、重量差别都严格控制在极为细小的范围,它们将装车远赴海外。在吴朝江的描述中,冬瓜“精致”成长的“线路图”被描绘出来——
在合作社2015年起建成的智能化温室集约育苗大棚,冬瓜种子被精心调配的培育基质滋养,调光、施肥、断苗,长至20~30厘米左右的冬瓜苗开始移栽到地里,120天的生产期便开始了。冬瓜苗移栽的间隔被严格规定好,生长期期间,地里搭起竹架,合作社定期组织技术员向农户了解种植困难,优化种植流程,指导其在开花期、膨果等合理进行人工喷洒施肥。在收成之时,合作社技术员还会检测瓜的茎和瓜的品质,检测合格经销售后瓜才走完进入餐桌的历程。
省农科院蔬菜研究所副研究员张白鸽表示,白坭农户多年来已形成“春种冬瓜、夏种豆角、秋种椰菜”的耕种规律,相关科研力量结合当地的种植习惯、气候、产业发展等特征,因地制宜开展课题研究,促进当地农业发展向优质、高产、高值转变。
产业振兴是乡村振兴的物质基础,生态振兴是实现农业农村绿色发展、提升农业供给质量的必经之路。
身处西江水源保护区,合作社坚持绿色种植、精细化耕作。蔬菜无土栽培大棚,PVC方形培养槽每隔15厘米左右设一直径5厘米的圆形培植孔,绿油油的上海青从小喝营养液“长大”。“这种种植方式避免了化肥农药流出喷出对泥土、江水、空气的污染,隔绝害虫和恶劣环境,真正做到绿色健康。”吴朝江说。
一片椰菜,抽取样品、切片加热、滴入试剂、再将混合物放进多功能食品检测仪自动分析,整个过程15~30分钟,便能检测出蔬菜样品是否有农药残留。这样的检测,每天都会在康喜莱的快检室进行,整个检测过程视频监控,实时上传数据,对不合格者预警通知。“我们每天检测,就是要保证合作社农户5000亩的蔬菜都是绿色健康的。”李广彬说。
插上科技的翅膀,生态种植让农产品变得高产高值。李广彬说,传统方式种菜,一年能种6批;现在采用无土栽培的方式,一年能种16~18批,而且一年365天都有菜收,每天能收几百斤菜,每亩产值是过去的10倍左右。
今年,农户周辉创6亩菜地种植的黑皮冬瓜亩产达到1.6万斤,对比2011年的1.1万斤,亩产增长了45.5%。
渠道创新
做强口碑蔬菜流通天下
农业不仅要靠天,更要看市场。生产问题解决了,但对于李广彬来说,流通才是农业发展的“咽喉”。
依靠小商贩收购仍然是主流的农产品外销手段,但在“小生产、大市场”的格局下,农产品流通容易不畅,“菜贱伤农”时有发生。即使“合作社+公司+农户”模式能为农产品流通提供渠道,但三水散户居多、龙头企业带动能力弱、合作社结构松散的现实,又使得上述模式未能充分发挥“广开销路”的作用。
和农产品流通打了35年交道的李广彬有着深刻感受:大多数农民在缺文化、少技术、无信息的情况下,往往容易盲目生产,导致农产品流通无序、销售不畅,最终增产不增收。在他的信念里,“只有足够大的规模,足够多的流通渠道,即使农产品价格偶有波动,抗风险能力较强的流通链也足以消化市场压力”。
1991年,李广彬下海创办了白坭镇华兴农副产品购销部,当时流行“南菜北调”,他将本地调运蔬菜到北方,赚到人生第一桶金。
“有几年,从三水把菜运到北京要一周,经常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从不回避责任,该赔就赔。”李广彬说,正是这样,他在收购商中赢得了口碑,慢慢积累了人脉和渠道,销路也越来越广。
1997年农产品流通市场全面开放,李广彬将业务瞄准国外。“1997年后,国内农产品市场竞争异常激烈,北方地区兴起了大棚种植,南菜北调物流成本也高,一下子没了优势。同时,农户分散,市场散乱,流通商对国内农业生产和市场的状况都缺乏全局性的认知,难以抢抓机遇。”李广彬说,不同于国内,像冬瓜、椰菜在欧美一些地方无法种植,但当地人在饮食上又有需求,及时进入欧美市场就等于抢占了市场空白。
在他看来,把蔬菜卖到国外去,不仅可以提高农产品的收益,更可以减少市场风险。
2013年,他成立澳德丰农业有限公司,正式开展蔬菜出口贸易业务。同时,合作社的工厂备案、生产基地备案、贸易公司备案,乃至无尘加工车间、清洗车间等卫生标准的一系列资格认证全部完成,还将黑皮冬瓜、紫椰菜等本土农产品注册成品牌商标。“这些认证代表我们的产品可以出口到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李广彬说。
这几年,康喜莱每年销售的蔬菜都超过了2万吨,最高峰时一年的蔬菜销售量达到近4万吨。其中,超过一半远销海外。
“产品附加值提高了,农户收入水涨船高。有一位社员,去年单是9亩地蔬菜就卖了12万元,买了小汽车,并准备扩大生产到20亩。”李广彬说。
以合作社为阵地,李广彬掌握种植、科研、流通——蔬菜链“微笑曲线”的两端,让他成功打通直面市场的障碍。
“我们每天都能了解到全国主要市场的实时价格,获得订单方的详细信息反馈后,再在合作社内部根据需求指导农户种植蔬菜,最后统一打包流通出去,形成良性循环。”李广彬说。
有农业观察人士分析,受土地、人力等成本高企的制约,佛山发展农业的生产条件并不突出,但凭借优越的交通条件,人流、物流、信息流在此集聚,最适宜搭建起农产品的大型流通平台,以此辐射全国,走向世界。
“‘合作社+公司+农户’进行生产与流通的连接,应是珠三角现代农业的发展方向。”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宏观室主任党国英认为,合作社的效益在于大规模地流通、采购、加工,以后发展还可效仿荷兰,将其进行整合,尝试推行跨区域的大型专业合作社。
文/佛山日报记者陈国飞、马力、谭海琪
编辑/佛山日报陈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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