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深处的记忆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做生意的经历和感悟

作者（景兴录）

在我的记忆中，有许多往事已经被流水般的时光冲刷的模糊了。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做生意的情景，那快乐中的酸涩，开心中的悲伤，劳累奔波中的幸福，使人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七十年代卖作业本

七十年代初受国际国内的政治影响，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政治挂帅。经济上农业学大案，工业学大度，经济建设、国防科技取得了一些重要成就（如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等），但人民物资生活水平一直在低位徘徊，广大群众生活在温饱线以下。

我是1976年元月高中毕业，现年16岁。当时胸怀大志，一颗红心为革命，到生产队报到后，队里正缺一名喂骡马牲口的饲养员，我便自告奋勇报名，经生产队长同意后，将铺盖搬进了“槽头”，正式成为一名饲养员，白天牲口套走，先是除圈、垫土，然后读书，记得我读了现代长篇小说《金光大道》、《第二次握手》、《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等。晚上给牲口拌料后，坐在煤油灯下和几个老饲养员聊天。过了三个月大队给牲口评膘，我养的牲口评了前三名，给我奖励了300工分，虽然比不上五十年代全国模范饲养员王传河，但也尽心尽力。过了四个月，时任我大队七年制学校王继祖校长，找到“槽头”，让我去学校教学，当时我离不开喂了几个月的牲口，不愿去，最后在爸妈的骂声下，在王校长教诲中，终于同意去学校当民办教师。我是1976年5月份去学校教学，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当时每年5000工分，每月六元补助（每个劳动日10分，年底分红五毛，加上补助，一年能挣300元左右），这在当时待遇是比较高的。

1973年12月初中毕业摄于运城胜利照相馆

70年代骡马套架子车

《第二次握手》的封面

我们大队学校（原乡镇建制叫公社，行政村叫大队），有教师37人，学生500余人，在牛杜公社是中心校，当时有五名公办教师戴手表，使我非常羡慕，只因囊中羞涩，只能望表兴叹。挣的工分全部家用，只有每月六元补助自用，除交给学校食堂粮食外，还有3元伙食费。为了尽快戴上手表，便萌发了做点小生意的想法，在学校只能做卖作业本、练习本，恰巧我一亲戚在县印刷厂当厂长，便用积攒的三十元钱，到县印刷厂找到那位亲戚，批发了几百个本子。到学校后，让每个班主任告诉学生，我哪里有卖本，每本比供销社便宜1分钱。大多学生到我那里买本，不到二十天进的本子全部卖光，净挣了九块钱。那时让我高兴极了，接着就进本、卖本。不到一年挣了一百多元，为了急于买表，还从三姐那里借了五十元，钱准备充足后，随同老伙计何满身骑车找当时另一好朋友何斌母亲买表（他母亲是县百货公司经理），见到阿姨后，她热情的接待了我们，挑了一块带红针上海手表（每十块表中有一块带红针），表钱120元，表带5元，共125元。戴上我辛勤劳动挣来的手表，兴奋不已，晚上久久不能入睡，躺在床上偷偷傻笑，我是学校教师中第六名戴上手表，民办教师第一名戴手表。

我在学校带五年级语文，任班主任，班级工作名列牛杜公社同类班级前三名，我的处女作《教五年级作文的几点体会》刊发于《山西教育》，受到时任县教育局长曹文的好评，我本人年年被评为先进个人。工作与做生意两不冲突，没有因为做生意而耽误了工作。钱头有火，不仅将本子卖给本学校，还扩展到附近王寮、香落、铁匠营、裴家营等大学校，几年来挣了七八百元，给自己添置了新衣，买了自行车、收音机、照相机，还给家里了五百元，解决了家中好多燃眉之急。辛苦没有白费，汗水没有白流，尝到了人生第一次做生意甜果，实现了当时流传的几句话：“的确良裤挽一扎，尼龙袜往上抓，屁股下面压了一百八，手腕手表时间卡，四方盒子叫呱呱。”（四方盒子指收音机）

八十年代做生意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国家开始解放思想改革开放，那时候，我们国家开始喊出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存在姓资还是姓社。总设计师的南巡讲话，更是坚定了这一路线的不动摇，在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富裕人民群众的问题上，他讲了“不管白猫黑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

由此，全国人民开始放心大胆的经商，不再害怕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割掉。现在回头看，那一些敢于去下海经商的，大多数都已完成了原始资金累积，成为近几年的经济建设的主力军。

一、批发作业本。

1982年农历腊月初九，我走进了婚姻的殿堂。1983年农历正月初六，距结婚间隔月余时间，我告别了心爱的讲台，来到运城铝制品厂工作，任材料会计和仓库保管员，新工作新气象，除干好本职工作外，业余时间还想做做生意。凑巧，厂区隔壁有家运城市农机局印刷厂，和厂长关系搞好后，决定再去大量批发作业本。星期天回家后，依托五年来在学校任教的关系，和牛杜、楚候联校联系给五十多个学校配齐作业本。由于价格便宜，作业本质量又好，很快签订了合同，由于作业本物美价廉，深受广大师生好评。一次下来能挣六百元，共给两个联校供应作业本两年，也赚了两千多元，重新置办了家具，买了录音机、黑白电视机、洗衣机等电器，这些电器在我村都是第一名购买。

上世纪八十年代工业生产宣传图片

二、返运旧电视机

1983年6月份去永济出差，到永济电机厂做模具，该厂有一位叔伯姐和姐夫在厂里工作，晚上到他家做客，酒足饭饱后，姐夫无意中说出本厂职工家里新买了14英寸黑白电视机，退去一批12英寸的索尼黑白电视机，看是否有人要。事情办毕后，我回厂带了两台，结果到厂后，很快卖了，每台挣了一百元，后来每到休息天，我和妻子坐客车去永济电机厂买旧电视，我用包袱背三个，妻子背两个，共往返了十多次，赚了六千余元。当时，我在厂里每月工资是50元，短短半年的时间，买电视挣的钱相当于我在厂里干十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电视机

三、给四川发手套

我妻子的姑父和姑妈在四川省广元市旭光电子管厂工作（此厂是国防工办企业），1983年10月份，和姑妈联系，想给他们厂推销福利帆布手套，在姑妈的努力之下，一个车间订购了手套，用火车零担发货，每次200双，每双手套纯利贰毛钱，共发货十多次，后总厂统筹，就此结束。

四、四川广元市推销高压锅

我厂当时是山西省唯一一家生产高压锅厂家，产品远销河南、湖北、湖南、云南等省，起初产品供不应求。1988年10月份产品滞销，工人放假，全厂干部、职工全部出去推销产品，我带着两套高压锅样品，远赴四川省旭光厂，姑爸姑妈热情周到，并和厂部联系，终于订了两百套高压锅作为奖品奖给模范职工，后经试用后，该厂又订了500套高压锅作为福利发放，从此在四川打开了销路。为此，我厂奖励了我一千元，并让我全家去四川旅游一次。当时去四川有妻子的奶奶、妻子、内弟和半岁的二儿子。

五、贩运木材

1983年7月份，去绛县“五四一”厂办事，路过该县林场木材经销站，顺便看看。当时杨木材，一百元一方，大多是20公分至30公分，抽空和该站谈妥了购买意向，休息天用厂里的30拖拉机运回我大队舞台下，让姐夫帮助去卖，先后从绛县买了三车杨木材料，也挣了不少。

一次去运城货运站申请集装箱，东北人在发松木杊及口料之类，当下和他们谈判，批发了一车皮松木杊，运到大队舞台下，后又发了几车松木椽、口料，很快销售一空。一下带动了全大队十多人到运城货场接木料，后木料场转到我村董家路两边以西第六、七生产队，有四十多家经营，大多生意兴隆，在当时成为临猗县第一大木材市场，因为偶然带动了一大部分农民致富。

1984年元月，当时我二十七岁，我家规划了新院基。当时共花了两万元，用了二十万青砖，五十方木材等材料，盖了十间房，工程队是临猗县工程三队承建。半年来，房子落成，非常气派，是我们周围许多村第一个用砂灰砌砖、大门大窗，新房全部用竹席吊顶、大华灯、平绒门帘。外村许多人慕名前来参观。就在同年购买20英寸黄河台牌彩电，又是我村第一个购买大彩电，实现村里流行语：“五间五向阳房、彩电、组合砖包墙。”（组合指组合家具）

六、往河南贩运废铝

1985年秋，厂部组织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去河南巩县（现巩义市）参观个体经营，我有幸随同。巩县回郭镇的铸造业非常先进，其中铝类铸造驰名全国，这是我们参观学习的重点，他们感兴趣的是铸造技术和工艺，我所关注的是铝原料的来源和价格。趁他们参观毕后，抽空和专业户攀谈。有一位个体户姓武，当时有三十七岁左右，还有一位姓李的老板，五十多岁，我详细了解他们原料的来源和价格，他们告诉我，由于是个体户没有申请到计委划拨铝，全靠收购社会废铝，原料紧张且价格又高，每斤5元多。后我反问：“给你们送货要不要？”，他们回答斩钉截铁：“要！”这样我心里彻底有数了。回家的路上，坐在车上，欣喜若狂，异常兴奋，有一笔买卖和商机就要来临。

由于当时通讯不发达，没有手机，无互联网，信息不通，当时就沾了此光。回到家中，我骑着自行车跑到牛杜供销社，他们收一斤铝一元多，卖两元多，打听好价格后，简直要跳起来。星期天到县城，租一辆三轮车，走乡串户，收起铝来，不到半个月竟然收了两千多斤，返运到河南回郭镇，挣了五千元。此后，我向厂里请了三个月假，并在运城工人文化宫一楼租了一间客房，因为此处离汽车站很近。每天早出晚归到十三个县收铝，当时客车很少，很不方便，大多租用三轮车，收到两千斤废铝，便用客车运去，当时托运费才十元钱。客车到达平陆茅津渡口才3点钟，船就不渡了，因为渡口许多小宾馆都是船工们所盖，要让客人全部入住、吃饭。我当时住在一姓刘的房子，所有人都给他叫“刘头”，因我有货，住的是单间，每晚十元。吃过晚饭，到黄河边溜达一圈，到店主家堂屋看一会电视，便去入睡。早上七点，“刘头”叫醒我，让船工用板车将铝运到船上。那时给南方运煤的车，大多是带挂车，没有黄河大桥，都要靠摆渡过河。在船上车辆很多，行人只能站在两车缝隙之间，船到岸后，“刘头”又招呼船工将我的铝拉到河对岸三门峡那边。到达巩县回郭镇后，武老板每次都是异常热情，招待的饭菜也很丰盛，猪头肉、炒鸡蛋都是用大拨腕盛，他妻子切的猪头肉片很大，夹一片都能咬三口，喝的“杜康”酒，彰显河南人的厚道、大方、奔放。

一个冬天下来经过不懈努力和艰辛劳作，我挣了十多万元。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鼓励万元户。”自此以后“万元户”的叫法在全国流行开来，并成为20世纪80年代最受关注的词汇之一。我在当时远远超过，我们村有一个信用社分点，信贷员是邻村的，叫张宪民，当时我在代办点存了五万元，他目瞪口呆，非常惊讶，只此后我也不敢在那存钱，骑着自行车到各村代办点存钱，生怕别人知道我有这么多钱。1987年本县城市信用社存钱给物件，三年无利息，到城市信用社存钱，得了一辆日本雅马哈80摩托车、自行车、双缸洗衣机、一对皮箱等东西。后来铝生意难做了，铝原料大肆涨价，便到临猗县、夏县等几个县土产公司，将他们成品铝制品买去，当废铝材料来卖，也赚了不少。一次我去运城四姐家，她门口有家补铝锅底店，闲聊中老板讲，他缺各式铝锅底。在临猗县土产公司收购铝成品时，发现很多铝锅底库存，于是将临猗县土产公司各种锅底全部收购，挣了五千元，老板还给了两条“阿诗玛”烟，真是一举两得。由于80年代信息不畅，本人认为经商的最佳时机，在八十年代！

人们几十年养成了生活习惯，很难以破除，总有一些人害怕，总有一些人不信，总有一些人反对。解放思想，并不是一句口号，真的落到实处，其实非常困难，需要一代人或一个时代去认证。

上世纪80年代提倡经商，现代喊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有能力的，有抱负的创业。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谁都可以创造亮点的时代！有的人，玩一个直播，居然成为新时代的网红；有的人，在网上开一个头条号，居然也让他赚到了不敢想象的财富；有的人……创业需慎重，经商，只是一个契机，创新，却是我们永远都可以做的事！只要你敢想，只要你敢尝试。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有艰辛的泪水，当然也少不了甜美的微笑。将当初的每一个细节放大，用我的笑容来铭刻，来温暖我心中的各处角落。尘世蹉跎，真情不变；沧桑岁月，牵挂不歇。祝愿普天下老人生活甜蜜！健康快乐！！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