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明对野蛮，正义对邪恶的胜利

“很有意义，尤其是对年轻人了解这段历史。”轮椅上的高文彬97岁了，上海人，上海海事大学法学院退休教授，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东京审判）中国检察官向哲濬的秘书、法庭翻译官，也是目前全世界唯一健在的全程参与东京审判的亲历者。12月13日国家公祭日，“纪念东京审判宣判70周年——东京审判巨幅长卷油画及影像图片展”在中华艺术宫开幕。面对画家笔下的历史长卷，高文彬微微点头，“想起了当年的场景”。

高文彬观看东京审判巨幅长卷油画 杨琳 摄

“我是个数学教师，2015年被香港纪念二战胜利70周年大会邀请，代表大陆学者讲话；今年5月，又应邀参加纽伦堡关于纪念东京审判70周年的会议，并到国际刑事法院的海牙论坛介绍中国研究东京审判的进展。这些都是因为中国的声音越来越洪亮。”向隆万，77岁，上海人，上海交通大学数学系退休教授，东京审判中国检察官向哲濬之子。站在油画长卷前，向隆万感慨，由于历史原因，关于东京审判的中国之声曾经相当长时间被边缘化。2005年后，这种局面被改变。上海交大东京审判研究中心成立7年来，已整理出版二百多卷东京审判历史文档，编译二十多种研究丛书，连续六年在大学开设《东京审判》通识课程，每届有300多名学生选修；与上海电视台合作，接连摄制三季纪录片《东京审判》，再到如今巨幅油画的呈现，这一切都使中国的声音越来越洪亮。

为什么要强调中国声音？东京审判日本战犯的罪行是从1928年1月1日到1945年9月2日，一共17年，也就是从日本侵略中国东北开始。对检察官团队来说，由于日本隐瞒和销毁罪证，战争期间军民流动大，审判时间又紧迫，搜集证据非常艰难。中国检察官团队和盟国同事一起，提供了大量人证物证。以南京大屠杀为例，检方出庭的中外证人有11名，提供书面证词有21名，书面证据15份；正是基于大量证据，南京大屠杀成为日军暴行的铁案。在庭审记录中，中国检察官向哲濬的讲话超过300页，中国首席顾问倪征燠的讲话更是超过600页！从法官团队来说，在审理量刑阶段，面对浩繁的卷宗以及11国法官意见分歧，中国法官梅汝璈协调折冲，《判决书》中由他领衔撰写的部分占了重要部分。

1946年5月3日，是东京审判开庭的第一天。法庭正面最高处是法官席，下为介绍各国检察官。

1946年5月14日，法官进入法庭时，全体被告起立。

中国声音的重要性，不仅体现在量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质上。日本军国主义者当时有一个荒谬理论：“日本要把亚洲人民从西方殖民者奴役下解放出来”。认为全员无罪的印度法官帕尔，其理由之一就与此相近。上海交大东京审判研究中心主任程兆奇说，与法庭上所有国家不同，中国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被侵略国，至少可以说，正是有了中国的参与，东京审判才有了充足的正义性。

1946年7月，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法官团合影。

1946年10月22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检察官合影。

参加东京审判的中国检察官团队。

无论是中国代表团的成员，还是那位认为全员无罪的印度法官，以及被审判的东条英机等日本甲级战犯，这些人物都一一在上海画家李斌领衔团队绘制的巨幅长卷油画上得以呈现。画作全长168米，高4米，展示法官、检察官、被告、辩护律师、证人、法庭工作人员等各类人物400余位，出场人次达616位。

李斌绘制开庭篇局部 受访者提供

“这是美学与史学的结合。不同于以往历史画对场景的再现，在这幅长卷中更重要的是人物的塑造。”与新中国同龄的李斌十多年前就开始构思、创作《东京审判》，“因为上影厂拍摄的电影《东京审判》开始关心这段历史，为中国代表团成员的个人命运所牵动，后来才意识到，事件本身就是值得表达的。”对于绘画本身，李斌自信以多年功力可以应对，难在史实部分如何把握，东京审判研究中心研究团队的学术支撑功不可没。创作过程中，李斌团队还多次到日本东京、美国国家档案馆等地考察，在原版历史照片的基础上，通过模糊的历史影片反复揣摩人物的步态、外型等，抓住人物特征。画面上，连大法官韦伯开庭时用两个话题，宣判时用四个话筒这样的细节都丝毫不差地呈现。从黑白历史照片到彩色油画，庭审参与者的衣服是什么颜色，都经过考察。三年半时间过去了，李斌说，如今呈现的仍然是“未完成版”，还将继续修改完善，在明年7月7日前最终完成。

东京审判法官检察官群英像及判决篇局部

在中华艺术宫展厅里，由开庭、庭审、判决及法官、检察官群像组成的长卷让这段历史缓缓展开，黑色凝重、灰色冷静、血色冲击人心，画家精心设计了画面的三种色调。在画卷上，既有将油画技法与中国传统绣像模式结合的法庭群像，还将相关文献、历史图片直接印制于画幅之上，形成了并置的效果。“都说油画忌讳有文字解释，而我偏偏要进行解释。”李斌说，历史画要呈现新的面貌，融入当代性，就要有崭新的结构进入。“画自己想画的东西，为自己的理念和冲动而画。表现东京审判不是为了宣泄仇恨，而是文明对野蛮，正义对邪恶的胜利。”因此，在李斌的画笔下，即便是对站在审判席上的日本战犯都未矮化或丑化，“他们都是真实的人，对人性之恶的警惕，也是我们必须回首这段历史的理由”。

接受审判的日本战犯

创作过程中，李斌只有一个想法，“把画画好，自然会找到它的归宿”。在中华艺术宫展出后，李斌还希望带着这幅大画去东京审判的11个参与国展出，而最理想的归宿是“希望在上海建立一个东京审判纪念馆，牢记这段历史”。

李斌与高文彬在展览上 赵东阳 摄

此次展览由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上海交通大学主办，上海交通大学东京审判研究中心、中华艺术宫承办，上海市历史学会、上海市世界史学会、上海市中共党史学会、上海抗战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研究会、上海市国际关系学会、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协办。展览将持续至2019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