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写对联的高手,还据此出了这样一个上联:“二月河开凌解放”,至今还没人对上令人满意的下联。圈子里都称他“二哥”。他都表示接受。每次讨论起对他的称呼,他都要宽厚中带着坏笑地说上一句:“叫啥都中,就是个代号嘛!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喊我‘月河’,咋听咋像是说女人的月经。”
与二月河同骑一车
1995年初冬,初识二月河,刚刚崭露头角,远未像如今这样火爆。我专程赶赴卧龙之地南阳,为的是采访一下这位皇帝作家。在宾馆的采访结束后,提出想到作家书房里一睹风采。初冬的夜里,街上的行人已不多了,那时汽车还远未普及,也不想麻烦当地再派车来,二月河立即推出自行车,带着我就上路了。
坐在冰冷的自行车后座上,看着二月河躬着高大的身子努力前行的样子,感动得我直说不好意思。二月河却一边蹬着车,一边宽慰记者:“这没什么,我经常这样子。”从宾馆到他家里骑车不过十来分钟,也许是太胖的缘故,等到了家中,作家的脸上已沁出了许多汗珠。正是这同骑一车之缘,从此就与这位被我呼之为“二老师”的名作家成了贫贱之交。
这位外表看起来有些粗糙的汉子,对待朋友却是心细如发。一次,我一早从郑州驱车300公里赶赴南阳去看望二月河,下午告别之际,他一再嘱咐路上要小心。刚刚返回家中,就接到二月河的电话,得知平安抵达才算放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新华体”?
在南阳的采访结束后,回到分社,立即着手整理稿件,最终以“为帝王画像——访著名作家二月河”为题,写了个千把字的小文,刊登在《经济参考报》上。文章的开头以稚嫩的笔调写道:“在一间稍嫌凌乱的书房里,宽大的书桌上放着一只香炉,缕缕幽香弥漫着整个房间。就在这袅袅梵香里,二月河燃起一只烟,让自己进入一种境界。于是,我们就从这里看到了那久已逝去的惊心动魄的故事和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故人。‘我写历史小说的原则是,为古人画像,让今人照镜子。’二月河若有所思地说。”
我把报纸寄给了二月河,没想到很快收到他的一封回信:“报纸见了,虽是新华手笔,但觉脱了新华套子。这极短的文章写到这程度,我自认‘小巫’,你是大巫,可乎?”这也是我收到的二月河唯一一封信,一直保留至今。
“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喊我‘月河’”
众所周知,二月河是作家的笔名,原名叫凌解放。他解释说,自己的原名和笔名本身就是个谜语,二月河是谜面,凌解放是谜底。
有一位写对联的高手,还据此出了这样一个上联:“二月河开凌解放”,至今还没人对上令人满意的下联。还有人说,二月河之所以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作家,这个笔名也功不可没。这当然是附会之谈。不过,我觉得二月河这个名字,的确是很有气势、很有感觉的,与他自选的创作题材更是十分搭衬。
而今,二月河的大名早已超过了本名。在对他的称呼上就有了五花八门。有人称二老师的,有称二先生的,圈子里都称他“二哥”。他都表示接受。每次讨论起对他的称呼,他都要宽厚中带着坏笑地说上一句:“叫啥都中,就是个代号嘛!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喊我‘月河’,咋听咋像是说女人的月经。”
“你咋这么大个头”
二月河如今已是南阳的代表性人物,走在街头,常常会被人认出来,表达一番仰慕已久的心情与愿望。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人们的敬仰与恭维。
有一次,他正在南阳街头走着,迎面碰到一位少妇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年轻的妈妈没想到会偶遇大作家,急忙激动地给自己的宝贝儿子介绍起来:快叫爷爷好,他可是全国都有名的大作家呀,你要好好向他学习。小男孩似乎并没理会妈妈的教诲,好奇地抬头盯着二月河,看了一会儿,猛地冒出一句:“你咋长了这么大个头!”每次说到这个可爱的男孩儿,二月河都会开怀不已。
写书,好比是给情人写情书
这些年二月河获得了不少的奖誉,但他最重视两个奖项,一个是美国的“海外最受欢迎的华人作家”奖,一个是香港中学生评选的读书奖。因为前者是依据图书馆借阅率、书店销售率、读者投票率等多种调查结果评出的,自然最能直接体现读者的意向。后者让他略感意外:没想到中学生年龄段的人也能读得懂而且喜欢读自己的作品,令人欣慰。
正是来自广大读者的厚爱,使得二月河在写作中要求自己任何时候都要拿出一流的东西。“写书是干什么的,好比是给自己的情人写情书,你要让人家感觉到你是真心的爱她,就要处处替她着想,看她喜欢什么。但这绝不是要你曲意逢迎,媚俗。”
“手擀面比机制面有味道”
与那些紧跟时代潮流、早已告别了钢笔的作家相比,二月河在写作时还固执地坚持不用流行的电脑写作。他解释说,一度他也想尝试学学电脑,就从废纸篓里拿出几张废稿,让一位打字员帮助打出来看看。结果他发现,电脑打印的文章看起来非常漂亮,容易给人一种错误的视觉效果。他一下警醒了,从此不再用电脑写作。
他把用钢笔写字比做手擀面:“爱吃面条的河南人都知道,手擀面可比用机器压出来的面条要有味道多了。”
厚积薄发:30岁前基本读完二十四史
读二月河的帝王系列小说,最让人惊奇的是,那浩如烟海般的史料,在作者笔下却运用得那样自如,似乎是信手拈来。而作者对清代历史、文化、政治乃至社会百态的熟稔更是令人感叹不已。“有人以为我读了什么奇书,写信来向我讨教。其实,我看的书在书店角落里摆的到处都是,只不过没人注意罢了。”
30岁之前基本读完二十四史,37岁才立志写小说,44岁方始成名的二月河,前半生都是在“厚积”。而读书则是他“厚积”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在二月河那间小小的、凌乱的书房里,到处堆着书籍。那些书随意地放在一起,看起来毫无章法,却让主人自得其乐。
自小养成了良好读书习惯的二月河,先是看遍了父亲的藏书。即使是在他长达10年的工程兵生涯中,也都有意识地找来各种各样的书读,然后再裁开包水泥的牛皮纸袋做卡片摘抄典籍资料。而他最爱逛的地方,除了书店,便是古寺破庙,为的是去找寻那些残垣断壁上的碑文石刻。
二月河说,为了写好康雍乾三代帝王,他进行了高密度的资料收集工作。那时候,什么《清人笔记小说大观》、《清朝野史大观》、《清稗类钞》、《清史资料》、《故宫档案史料》等等,连清人当初的日记统统都搜集,包括宫廷礼仪、皇帝衣貌档案、食膳档案、起居注等,其中很多东西相当枯燥、闷气。“这东西,没有什么巧办法,凭自己的感知、悟性,还有对这一时期政治、经济、文化全方位的掌握、理解。当时,一斤豆腐多少钱,我都知道,还有纯度10%的银子到99%的银子怎么识别,皇帝一年360天,什么时辰穿什么衣服,这都需要从查资料开始。”
“我不喜欢做笔记,就是做卡片。哪一本书,哪一页,分类整理,像衣貌档、食膳档。有些书不在图书馆,是我在破烂摊、废品收购站买来的。包括琴棋书画、一般人家的住宅、官宦人家的住宅、怎么布局、进去以后怎么确定方位等等。我这样写出之后,没有专家敢挑我,因为我拿的是第一手资料。”
同为南阳人的历史小说家姚雪垠,曾专程来到南阳考证过二月河的功夫。当二月河列举出那些书名后,他也就知道他的功底了。“这些东西需要下很苦很细很琐碎的工夫。但是你又不能漏掉宏观,又要全方位了解清代政治、军事、文化、风情民俗、宫廷礼仪,上至帝王之尊,下到引车卖浆之流,你都应该把他写活,需要下一番别人不肯下的工夫。”
忍受着孤寂,忍受着琐碎,忍受着疲惫,埋头查阅资料,伏案构思创作,呕心沥血20年,二月河说,“大抵得之后天,先天力气是不足的,只一句‘不肯省力’四个字就概括了我。”他的一双胳膊肘上,至今还有长年伏案磨出的老茧,两块厚厚的肉垫,足可成为教材,诠释胼手胝足文学耕耘的艰难。
“只想老老实实写书”
在南阳卧龙岗上有块石碑,上刻十字“务外非君子,守中是丈夫”。“文革”前,二月河还在上高中时从庙里看到了这十个字,多年来就一直牢牢记住,用以检讨规矩。
随着名声大振,二月河现在简直成了“南阳一宝”。许多到南阳的人都想见一见他,请他在书上签个名或是聊聊天什么的。对此,二月河颇能随和地处之。特别是那些普通读者索要签名,他更是来者不拒。但受不了的是,还有许多不相识的人没啥事,就是来“看看”,或是问作者“某位大臣的原籍是不是某处,那是我们的先人,请提供材料”等等,不一而足。
“什么东西都不能太过分。一个作家的位置不应该是这样,他就是个写东西的,不是个社会活动家,社会应该允许作家安静下来。”二月河认为。
“我不想‘务外’,只想老老实实做个写书的人。”
自己掏钱买书的,更值得尊敬和重视
二月河曾多次讲起他偶尔在一家书店里看到的一幕情景:一位青年捧着他新出版的小说在认真翻阅,一会儿放下,一会儿又恋恋不舍地重新拿起,看看书后的标价,终于又遗憾地离去。这位年轻书生的窘迫之状,让二月河好一阵苦涩。他坦承,比起专业评论家,自己更加看重普通读者的意见。不是说忽视专家的意见,只是“工薪阶层自己掏钱买书,更值得尊敬和重视”。
据说,曾有一位台湾的女大学生在来信中说,为了买全二月河的《康熙大帝》,她利用空闲时间打工挣钱。并说,如果别的书损坏了,她可能哭一场,而这本书一旦损坏,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作家看后十分心疼,满含热泪给这位大学生回信,嘱咐她不要再为了买他的书去辛苦打工,像她这样的年龄该有更多时间去多读书、读好书,还马上寄去自己的小说一套,同时答应以后每出一本就寄给她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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