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喜看儿童剧《北京童谣》

仲呈祥/文

好久没有看到如此深刻直抵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以“圈养”与“放飞”究竟孰是孰非为题旨的新创儿童话剧了!北京儿童艺术剧院新创演出的8场儿童话剧《北京童谣》，就给了我惊喜。

作为一名曾在青年时期从事过中小学教育工作和沾过一点儿童文艺创作边的老人，固执地认为儿童剧当然务必要有童心童趣童情，这是基础，否则儿童便不喜欢看，就不能为主要观众群体服务;但儿童剧的题材和题旨，固然需要有娱乐，但决不能止于娱乐或全是娱乐;我是主张儿童剧的灵魂终究还是思想，还是寓教于乐，让儿童观众能通过鉴赏获得如何成长、如何做人的人生启迪。

《北京童谣》的题材选择和题旨取向正合此意。全剧讲的故事极具现实意味：主人公刘哈佛智商极高，培养潜质巨大，喜好天文。但其父母却笃信应试教育，逼他应对考不完的试、拿不完的满分，迷信封闭的“圈养”。不料家生风波，由于叔叔和婶婶忙于生意，把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和堂妹刘大倩送过来寄养，于是打破了刘哈佛原本平静的家庭生活。有趣的是剧名《北京童谣》，当然立意在童谣上做文章。奶奶的人生离不开北京童谣。儿时童谣的记忆影响她一生，直至老年患病，唯一能唤回她记忆的正是童谣。也就是说，医治她失忆的，并非药物，而是童谣。于是乎，纯真厚道善良的刘大倩，悟出此道，成了最能替奶奶疗治失忆的良医。刘哈佛天生酷爱天文，新买的望远镜却一次未用，原来爸爸约定的去百里外的百花山观星计划却因要应对天文奥赛而被爸爸霸道地取消了。更有趣的是，奶奶却站出来支持刘哈佛，她唾弃天文奥赛，反对“圈养”，力倡“放飞”，居然与刘大倩合谋把刘哈佛带到了可以观景的胡同，从奶奶的童谣中刘哈佛领悟到了做人、成人的真谛。

全剧的意味是深沉而令人深思的。如果说，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先生留给我们的“钱学森之问”直抵当今培养高端人才问题的症结;那么，《北京童谣》则以儿童话剧的艺术形式交出了一份耐人寻味的答卷。

首先，在培养造就人才上，如何看待中华传统文化?文化是人的生存、生活状态。完整意义上的人，总是既为一定的传统文化所塑造，又在扬弃继承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创造出有别于传统文化的新文化人。奶奶是传统文化北京童谣塑造的人，而被应试教育“圈养”的刘哈佛却一度与优秀传统文化相隔绝，成了无根之木。对于北京童谣，剧中强调了扬弃继承，去伪存真。传统文化要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努力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其次，在培养人才上，“应试”主要是考察知识积累，当然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素养”的提升即思维方式的科学化。“素养”包含人文素质和道德修养。显然，以刘哈佛与刘大倩相较，前者虽应试考分高，但人文素质和道德修养上却远不及后者。以对奶奶的孝道，高下之分不言而喻。再次，在培养人才上，“猪圈难养千里马，花盆难栽万年松。”刘哈佛的教训便是在封闭的家庭学校中“圈养”，而刘大倩的生气灵动正是得益于“放飞”。

《北京童谣》能让儿童观众多少从刘哈佛、刘大倩身上照出自己的影子，悟出成才、成人的人生道理，就很值得称道。更何况，成人观众又怎能不从剧中两对父母的身上多少照见自己的影子，从而自觉调整匡正为父母的教子之道呢?一部优秀的儿童话剧，它主要属于儿童，又岂止于儿童!

该剧再次展现出北京儿艺的编、导、演、音、美阵容整齐，剧中极其注重中华美学精神和美学风范。其一，托物言志，寓理于情。奖杯墙、豆汁、药品、星星、兔儿爷等都既富于童趣，又蕴含着人物的情志。其二，言简意赅，凝练节制。8场戏提炼的情节单一，既能展示人物性格的发展史，又能揭示人物的社会关系史(由两对父母带出的当下社会众生相)。其三，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尾声营造出的星空浩瀚、美不胜收的天人合一的人生意境，使全剧达到了高潮。

(作者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