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承志很怕尴尬,最怕和陌生人交谈。
作为彩虹合唱乐团创始人的他,还是会面对许多记者的采访。在采访中,他有一套自己的呼吸节奏和说话方式,不管记者提什么问题,他都会代入到自己的语境之中,用自己的形式进行解答。从文字到音调,仿佛都已经排练过数次,找不到任何一处失误,也少有惊喜。
采访结束后的他却显得十分轻松。微微发福的身材,和90后一起面临发际线不断后延难题的他,逐渐有了职场精英的样子。合影时的他眉毛上挑十分搞怪,像极了唱着“我要O泡”旺仔。
人在现代生活中流浪,在丛林法则中生存,在钢筋水泥中打拼。高速运转的城市里面,人的真实面目好像好像越来越模糊。我所说的真实,并不是指人们刻意的掩盖,而是,在社会规则的教导下逐渐统一的规范化行为。
所以,他开始寻找白马村,开始寻找顾远山,那里保存着他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榕树,万象初新。竹马,大闹天宫。渡口,牛鬼蛇神。灯花,繁花将尽。南浦云,万物哀。西山雨,万事空。村口迎佛,世界归一。”这就是金承志笔下,顾远山梦里的白马村。
《白马村游记》是金承志创作的三部合唱套曲之一,以七首彼此关联的作品讲述了民国“丧系”青年顾远山在浙西白马村的一段奇幻旅程。这是金承志对于“合唱戏剧化”的一种全新尝试,被金承志认为是自己写过“最神仙”的作品。
“《泽雅集》是在说躲避有趣,《落霞集》是在说躲避热情,而白马村”更深刻,是“躲避胜利。”白马村是一个美丽的乌托邦,但这个乌托邦充满着“丧系”文化。“离家已十三载,两鬓早就添了白。仿佛做了什么事,好像什么也没有......”这句话仿佛是金承志的自我写照,拒绝经商的他,在音乐事业上却一直难有起色,面对社会的诸多压力,他也会感觉到迷茫。
“人生多少苦闷事,喝完这杯忘光光。”白马村的故事一经推出,便受到市场的一致好评。在社会焦虑不断加重的当下,这首歌曲不知在多少个深夜让多少人泪流满面。
我并不想就着白马村一直聊下去,这对于金承志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事实上,金承志创办的彩虹合唱乐团曾遭遇过解散危机。2010年,彩虹合唱团成立,2012年,金承志在经济上遇到问题。那段时间的金承志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几乎有两年的时间没怎么管理彩虹,在工作上更像是走过场,排练时间结束,他就立马离开工作室了。有段时间,金承志甚至撒手不管,请了别的指挥进行教学。
早期的彩虹十分艰难,一年一场音乐节都难以为继,看着亲手创立的合唱团趋向于解散,金承志坐不住了。他决定最后再努力一把,不管外界如何变化,他都要先将合唱团的合唱水平慢慢提升起来,再去思考以后的事情。
生活就是充满了戏剧性,谁也没有想到《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的出现,让彩虹乐团彻底红了,也让金承志逐渐走进大众的视野。
金承志的老家在浙江温州,那里是国内制造业出口的主战场。
他的父亲是一位商人,因为没时间带他,又正逢中国学琴潮的出现,索性让他去学钢琴。金承志小时候就对声音、画面十分敏感,能够将所见所感用音乐的形式表达出来。没有人了解他的这种天分,学指挥也是母亲觉得音乐更加适合他。
和我们对指挥的认知一样,金承志眼中的指挥就是用两只手在跳舞的人,是一个没什么挑战性的工作。随着不断的深入学习,金承志认为指挥更像是导演,“他要负责还原作曲家的谱面、解读剧本、选择演员、促进合唱声音融合等,是一种更偏向于思维模式的锻炼。”
除此之外,他认为自己更像教练。和专业的合唱团不同,彩虹合唱团的成员大多都是素人,并没有任何音乐基础。排练的时候,学会抓住音准、相互配合往往占据了更多的时间,一般一个学期会有一套新曲子排练,一学期大概排练16次。上场表演前,他还要负责团员体能和心理的建设。
因为团队成员更喜欢新鲜感,这也反作用于金承志不断投身于创作,紧接着,《我喜欢》、《彩虹》、《外婆》和《感觉身体被掏空》等一系列作品呈现给观众。这些作品大多来自生活,“那些过去的、小小的颗粒都被我组合起来,变成了作品。”金承志说道。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对彩虹而言,亦是如此。
《感觉身体被掏空》是一部表达白领愤怒的作品。灵感来自于他一个在北京做设计工作的好朋友。“他中午12点钟开会,开完会后运营的人定方向,定完方向后文案组的人开始写文案,写完文案过一下审,再有人去做设计,最后才轮到他,那时候一般到了下午5点左右,这也是他正式开始工作的时间。”
我们都生活在城市中,有的事自己能选,有的事选不了。比如加班,这其实是你和老板之前的一种尴尬的默契。因为“神曲”直击年轻白领的痛点,彩虹再度成为大众争议的对象,不少人认为彩虹的发展脱离了合唱团的正常轨道,认为他不是正统的合唱团。
其实,彩虹合唱的曲目95%都是东西方的经典曲目,是真的在做传统音乐的,而大家误解的5%,就是推陈出新的当代音乐。金承志表示,“大家只看到冰山上面的5%,海面积累的95%都被水面覆盖。”
这便是我们如今面临的景象:说音乐需要创新的那群人,往往和批判新模式出现的那群人,是同一群人。
我们大致了解了她们的存在,但掌握的信息却十分有限。在采访金承志的前一天,我在双十一晚会上看到了他的演出。近期他在荧幕上出现的屏幕十分频繁,脱口秀的表演、音乐节的助力、大型的合唱演出,给我一种他已经成为商业演出人士的错觉。
当记者问及为什么参加这么多商演时,他说道,“美好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们不挣钱,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音乐会的周边、舞美都需要一笔庞大的开支,我们通常会自带幕布,定制的幕布可以穿透人声,给观众更好的听觉体验。”
为了梦想,曲线救国。采访、商演、演出安排的密密麻麻,那什么时候用来创作呢?金承志表示,环境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在双十一的晚会后台,在隔壁的舞蹈团不断排练的现场,我就在歌舞升平的氛围中开始写辛弃疾。”晚会结束后,他就回到上海的家中创作到半夜2点,越是忙碌,他的灵感越多。越是忙碌,他就越怀恋回山上生活的时光。
怀恋睡到自然醒的早晨,可以吃上母亲亲手煮的早餐,再穿上轻薄的外套在山上闲逛,和迎面的熟人谈笑风生,和所有意外的美好不期而遇。
“
我喜欢 清晨的石板路
雾腾腾的早餐店 阿公的桂花糕
我喜欢 每一朵暮云 每一株绿树
我喜欢你 你应该 也知道
”
文:解红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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