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 单珊
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的时候,它庞大的躯体最终会下沉到数千米深的海底,供养深海整套生命系统长达百年。
生物学家赋予这个过程一个浪漫的名字:鲸落。
可悲的是,鲸鱼更为人熟知的死亡方式却是被人类捕杀。
被禁止30年多年后,日本明年重拾商业捕鲸
12月26日,日本政府宣布退出国际捕鲸委员会,并计划于明年7月重新开始商业捕鲸,但范围仅限于日本领海和专属经济区(EEZ),不会再在南极海域和南半球进行捕获。
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这样解释他们的动机:日本30多年来致力于寻找解决方案,以实现可持续商业捕鲸,然而至今无法与那些重视保护鲸鱼资源的国家达成妥协,因此才决定退出。
向来以在国际事务中的参与和对国际组织的贡献为傲的日本,唯有在捕鲸这一领域与全世界毅然对立。英国《独立报》甚至直言这是日本的“道德缺陷”。
实际上,日本早就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多次。
早在今年9月,在巴西召开的国际捕鲸委员会大会上,日方就曾提出要恢复商业捕鲸。但国际捕鲸委员会否决了日方的提案。
日本也多次表达过“退群”的意愿,但都遭到了多国的抗议。这看起来草率又似曾相识的“退群”,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口诛笔伐。
澳大利亚海洋保护协会首席执行官达伦·金德利塞兹表示,日本“退群”意味着“背弃国际社会”,“会给其他国际条约或公约开一个非常危险的先例”。
就连国际捕鲸委员会前日本谈判代表Masayuki Komatsu也对此表达了忧虑,称此举是“易怒和情绪化的”,他质疑恢复商业捕鲸后,日本是否真的能因此获得好处。
什么仇什么怨,让日本非要跟鲸鱼过不去?
确有历史渊源,甚至邀请学生观看鲸鱼解剖
鲸是海洋生态系统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如今鲸类的数量已经大幅下降,即使控制了捕鲸,部分鲸类依然处于濒危状态,数量恢复缓慢。
公开资料显示,日本商业捕鲸始于江户时代,目前是世界上最大的捕鲸、食鲸国。
日本民间有一句这样的俗语:“一頭捕れば七浦賑わう”,直译过来,就是“一头鲸,七浦赈”。意思是指捕获到一头鲸鱼,能令许多渔村得到恩惠。
早期,日本渔民捕鲸主要是为了鲸油,用来制造灯油与稻田杀虫剂。吃鲸鱼肉的情况在二战后初期开始变得普遍。
彼时日本国内粮食缺乏,鲸鱼肉曾经是重要的粮食补给,作为营养午餐的蛋白质来源之一,那一辈“吃着鲸鱼长大的一代”日本人因此对于鲸肉存有眷恋。
日本各地还修建有鲸鱼神社,里面供奉着鲸鱼骨作为神体。各地也有鲸鱼纪念碑,来表达民众对鲸鱼的感谢。例如,东京就有“鲸神社”、神奈川县也有现存1834年建成的“鲸塚”。
日本捕鲸协会还在每年召开“保护捕鲸的传统和饮食文化大会”,宣扬食鲸文化。
此外,日本还保留着一些关于鲸鱼的民歌、舞蹈和民间庆祝活动。在千叶县和田浦等日本为数不多的捕鲸港,为了延续鲸肉饮食文化,还会搞一些怀旧性质的鲸鱼美食节。
一些大型捕鲸公司还会联合当地学校,邀请学生观看鲸鱼解剖过程,用来向下一代灌输日本的饮食传统与捕鲸业的光辉历史。
所以,日本政府也一直以来对外以“捕鲸是日本传统饮食文化,渔民世世代代捕鲸”为理由,声明自己有必要继续为捕鱼业和消费者捕杀鲸鱼。
目前,国际捕鲸委员会、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等组织和条例都对捕鲸进行了多项限制。小须鲸这种并不濒危的品种是被允许捕获的,也是日本捕鲸的主要目标。
人均消费30克、重金属超标,为何还要捕鲸?
但是,鲸肉在现今的日本已不若往常受欢迎,只有部分市场可买到生肉、熟食或鲸鱼罐头。
2015年的一项调查数据也表明,日本一年的鲸肉消费量只有3000-5000吨,平均每个日本人的鲸肉消费量仅有不到30克。
《朝日新闻》的民众调查也显示,绝大多数40岁以下的年轻人从未吃过,也并不想吃鲸鱼肉。
另外,纪录片《海豚湾》中就有很大的篇幅介绍海豚肉、鲸肉中含有极高的污染物,部分数值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日本政府设定的极限值,而这些有机汞化合物会带来慢性中毒。
就在今年5月,日本共同社发布一项调查显示,以“捕鲸之村”著称的日本和歌山县太地町居民因长期食用鲸肉,头发中被测出甲基汞含量远高于平均水平的4~4.5倍。
即使这样,在日本,每年仍然会定期上演 “ 捕杀鲸鱼 ”的新闻。2017年年底,日本捕鲸船队前往南极洲附近海域,在 4 个月的时间里,捕杀了333 头小须鲸。其中122头是怀孕母鲸,114头是幼鲸。
要知道,鲸鱼2-3年才生育一次,小须鲸的妊娠期为10个月,通常每次只产一胎。
日本渔业部门称,捕鲸是为了“研究”鲸鱼的生理习性。但也有质疑认为,日本在钻空子,这是商业捕鲸的伪装。
根据外媒统计,从商业捕鲸禁令生效到2015年,日本“科研捕鲸”超过2万头,超过全球捕鲸量的40%,规模之大,令人瞠目。
不仅如此,据统计,2005年后的10年间,日本国库向日本鲸类研究所提供了约80亿日元(约4.9亿人民币)的经费。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产生疑问,人均30克的需求,真的有必要恢复商业捕鲸么?这背后,则是巨大的政治经济利益。
为了钞票,也为了选票
从事捕鲸产业研究10年之久的日本学者佐久间顺子在接受BBC采访时表示,日本难以停止捕鲸,很大程度上与政府有关。
她一语道破日本捕鲸背后的利益关系:捕鲸是政府运作的,有庞大的官僚结构,有研究预算、年度计划、职业晋升、养老保险。
“如果自己负责期间部门不停地被裁员,官员会觉得这是巨大的耻辱。”对政客来说,他们游说重新开始商业捕鲸,也是保住自己席位的一条路,佐久间顺子解释称。
另外,从日本开始商业捕鲸以来的几百年间,捕鲸业逐渐衍生出大型产业链,政府、商贾均在其利益链中。
现在日本每年进行的 “调查捕鲸 ”,早已成了“科研”之名掩盖利益输送。
通过梳理参与捕鲸的日本机构及其背景不难看出,受委托进行所谓“科研捕鲸”的是“日本鲸类研究所”和“共同船舶株式会社”,前者负责“调查”,后者负责捕鲸和销售鲸肉。
两家机构可谓“一心同体”:办公地点在同一座大楼同一层,“共同船舶株式会社”的前社长同时也曾是“日本鲸类研究所”的理事。
而且,“科研捕鲸”背后还隐藏着复杂的利益输送,“日本鲸类研究所”往往成为日本水产厅高官退休后的安身之所。
当然,除了利益之外,还有政客最为看重的东西。
如今执政的自民党,重要的选民基础就是来自于从事农林渔牧的民众,捕鲸业涉及大约 10 万日本人的生计。
如果因为国际压力动摇了这部分渔民的生计,对失业率居高不下的日本社会而言是巨大的冲击不说,民意也必将反映到选票上。
作为岛国,习惯未雨绸缪的日本一直很有危机感。
每年长达四个月之久的南极 “调查捕鲸 ”活动,捕鲸船带着各行各业的专家精英,也不排除日本假借捕鲸之名,实则探寻南极地区的海洋利益的可能性。
对于极其依赖渔业的日本来说,捕鲸是他们研究、观察、控制海洋渔业的棋子,此前主张南极捕鲸权也主要是出于政治诉求。
复旦大学日本问题专家冯玮此前就曾分析,日本通过科研的名义进行捕鲸,对整个的海洋地质、海洋气候、水文地理等等进行多方面勘测。而这种勘测对日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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