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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农历八月廿三

本期微播报，青年作家叶欣将同您分享散文《听觉的遭遇》。

听觉的遭遇

作者：叶  欣

一颗珍珠掉下来，落到了裙子上。同时一声巨响“轰”，来自隔壁大厦的工地。珍珠继续从裙角滚落到地面，叮叮当当，和时钟里行走的秒针相同音量。

已经是午夜，小福独自在卫生间洗漱，朦胧听到有人在哼歌，这是一个嗓音宽厚的中年女人的声音，音量不高，像是午后躺椅上晒太阳时嘴边挂着的小调。歌声听起来近在咫尺。小福警觉地停住手里的动作，关闭水龙头。四下立即变得安静，肩上的毛巾、手里的牙刷、对面的镜子连同周围的瓷砖，一切都开始专注地聆听歌声。歌声丝毫没有因为听众的捧场而变得响亮，依旧保持着似有似无的生怯姿态。小福探头向周围各个角落仔细倾听，寻找音源，并猜想着这声音是通过墙体的缝隙或是下水管道从邻居家穿透过来的。不过，也或许只是幻听。

在噪音严重的城市里，任意截取某一个瞬间去倾听，就会发现各种声音的合奏。例如站在阳台上发呆的片刻，会同时听到汽车飞驰而过的呜呜声、空调外机运作的嗡嗡声、电视里歌手歌唱的声音，机器发出的合成电子音，一些莫名的震动音等等，还有许多难以识别的音源……然而，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耳朵一旦一无所获，就会开始倾听“自己”的声音，血管里流动的丝丝声，有节奏的脉搏声、呼吸声。在一些孤独寂寥的夜里身体陪伴着自己，它们在耳边低语。而如果来自外界的声音出现，这些代表孤独寂静的声音便褪去，消失了。小福躺在床上，思考着生活里的声音景象。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沙沙异响，他立刻抬头，屏住呼吸，却发现异响消失不见，才发觉这声音原来是自己的呼吸碰到棉被发出摩擦声而已。

这样的场景在小福的生活中见怪不怪。他对声音高度敏感，他是一名噪声地图研究员，日常工作是考察城市的各个区域，收集和测量噪声，并用声学仿真模拟软件绘制出来。这项工作可以帮助城市降噪。虽然如此，小福仍然对都市生活的运转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这样那样的噪音而感到烦恼。

一个偶然的机会，朋友邀请他一起去湿地露营。由于工作忙碌，鲜有时间外出踏青，他已经快要忘记自然的声音，因此他欣然前往。

走进湿地，城市的喧嚣被隔离在身后。顷刻间，他几乎是从血液里就感受到氧气的富足、绿色的柔软湿润和那纯粹的宁静。不同寻常的环境和气息制造了一股强烈的好奇，涌入他的大脑。虽然大自然在脑海中的形象是早有预设甚至过分熟悉的，但许久未至带来的新鲜体验让他感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种虚拟现实。随后，他开始在脑海中幻想并认同自己来自一颗遥远的嘈杂的外星球，现在是作为间谍，秘密地潜入此地。他越想越真实，连脑海里的语言都成了一种奇怪的外星语，他努力克制和隐藏自己的表情，不被同伴们发现异常。

不容小福在这样的幻想中逗留太久，他马上开始游览起这片绿色的家园。这是一片坐落在城市中央的湿地，城市建筑物呈环状包裹在其边缘。从卫星俯视图中看到，湿地的形状像一只巨人的眼睛：墨绿色的、反射着天空之光的清澈眼球，点块状的茂密睫毛，一些黑痣和斑点。在周围建筑物“黑痣”的对比之下，这片湿地显得格外透气和迷人。“绿地眼球”可以简称为“地球”，所以这暗示了地球最初的样子吧。小福看着地图，联想到了这一巧合。

特别支持：《青春》杂志社

今日主播：叶欣（青年作家）

叶欣，浙江温州人，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曾获第六届“青春文学奖”散文奖。

音频编辑：廖天琪

微信编辑：吕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