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23年第4期P53—P54
作者：单小曦 单位：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摘自《社会科学战线》2022年11期，张跣摘
所谓Metaverse，目前和未来一个发展阶段不过是宇宙中人类使用数字新技术制造探索出的一个特殊的“世界”，即多元宇宙中的一个人造世界，而不能望文生义地将之理解为它要成为整一大全的自然宇宙之“元”。
“元宇宙”世界的历史多维建构
多人大型在线网络游戏建构了“元宇宙”世界的“社会生活”和“文明形态”。迭代发展的互联网建构了“元宇宙”世界的物质基础和媒介平台。虚拟现实及其扩展系列——增强现实、混合现实、扩展现实建构了“元宇宙”世界的技术界面和空间架构。在当前的“元宇宙”世界中，网络游戏、互联网、虚拟现实系列的实际建构成果已经被容纳进来。而人们之所以又在这些文化实践形式之外提出了“元宇宙”概念，就在于它包含着超越现有文化成果的更多期许。
在共时结构上，“元宇宙”世界由“现实世界”“增强虚拟世界”“镜像虚拟世界”“原创虚拟世界”四个具体小世界组成。除了现实世界外，其他三个都是虚拟世界的不同形态。增强虚拟世界指传统理解的增强世界的虚拟部分，或者说是使用增强技术发现出来的现实世界；镜像虚拟世界同于ASF和格勒恩特尔的“镜像世界”，笔者更强调它与现实世界的孪生虚拟关系，即对现实世界的仿真性、如影随形地实时互动性；原创虚拟世界类似于德勤的“创新的虚拟世界”。
现实世界处于底层，然后从下而上依次叠加着增强虚拟世界、镜像虚拟世界、原创虚拟世界。各个小世界之间的分层是相对而言的。四层世界都不是彼此隔绝的，而全部是交融关系，从底部到顶部完全是贯通一体的。这种“交融”因“交”而起，“融”是“交”的必然效果和结果。在当前发展阶段，作为主体的用户已经可以身在物理现实世界，而意识或心理进入三个虚拟世界的任何层面；未来其他智慧生命体也会从上而下贯穿其他世界层自由活动，包括进入现实世界。
在历时发展和未来走向上，“元宇宙”四个小世界自下而上叠加起来的层次结构大致不变，但随着技术的发展，各小世界此消彼长。目前，是“元宇宙”世界发展的正三角形叠块阶段，即现实世界处于正三角形叠块的底层，比重最大，原创虚拟世界处于顶层，比重最小，其他两个世界按顺序处于中间位置；将来，会形成“元宇宙”世界发展的矩形阶段，四个小世界比重相当；在遥远的未来，将形成“元宇宙”世界发展的倒三角形叠块阶段，现实世界不会消失，但比重将变得最小，原创虚拟世界会最大，其他两个世界按顺序次之。
文艺世界要素发展及“元宇宙”对文艺世界要素的更新
从古至今，人类的文艺活动都在世界中发生着，世界构成了文艺活动的基本要素，它不仅是文艺主体赖以生存的物质环境，也是作品或文本创作的源泉、生产的材料、再现（表现）的对象，它的发展变化对文艺活动、文艺风格产生根本性影响。
今天文艺的世界要素已经从传统理解的现实世界，演变和进一步演变为“元宇宙”世界。这是传统文艺学研究不明所以的问题或者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却是媒介文艺学看中的并认为它将成为新的理论生长点。媒介文艺学就要考察“元宇宙”世界的出现给文艺世界要素带来了哪些变化，进而给文艺活动又带来了什么影响。其中，第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元宇宙”改变了和将继续改变着文艺世界要素的构成。
回顾文论和“世界”理论的发展史，呈现给我们的文艺世界要素实际上包括了超验客观精神世界、自然社会的物理世界、心理意识世界、客观知识世界。在经历现代存在论、实用主义、后现代哲学、数字现代性等学术思想洗礼后，今天，超验客观精神世界遭遇了合法性危机，甚至被某些理论完全解构了。在笔者看来，今天这一精神世界仍有其存在的必要与可能，但不再是传统形而上学意义上的那个抽象实体或终极存在者世界，而应是人类任何时代都仍然保留的超越现实世界的形而上价值空间，属于不同于实然性现实世界的应然性价值存在的世界。如果需要重新命名，可以称其为“形而上价值世界”。
而随着“元宇宙”世界的来临，这个构成结构被改写了。如上，笔者将“元宇宙”看作现实世界之上叠加了增强虚拟世界、镜像虚拟世界和原创虚拟世界三个小的虚拟世界后形成的世界。当今天的文艺活动遭遇“元宇宙”之后，文艺世界要素就由“元宇宙”世界覆盖了传统文艺世界结构，而形成了一个新的世界体系，此即“元宇宙”文艺世界要素新形态。在这一新的文艺世界要素形态中，有三大板块：第一，现实世界板块，具体包括自然社会世界、心理意识世界、客观知识世界，处于底层位置；第二，虚拟世界板块，具体包括增强虚拟世界、镜像虚拟世界、原创虚拟世界，处于中层位置；第三，形而上价值世界单独构成一个板块，处于顶层位置。前两个板块内部及板块之间同样是交融关系，前两大板块和第三板块即形而上价值世界之间是表现（再现）与被表现（再现）关系。
“元宇宙”文艺世界要素的性质及存在方式
在性质上，“元宇宙”文艺世界要素直接展现出的是现实性（actuality）。这是处于底层的由自然社会世界、心理意识世界、客观知识世界三者组构而成的现实世界带来的。
“元宇宙”文艺世界要素更突出的性质是数字虚拟性。现实世界不仅具有直接的现实性，还具有间接的“虚拟性”（virtuality）。“实际上的”英文词是virtually，与virtuality为同一词根，说明“虚拟的”才是“实际的”根本之处。就世界而言，虚拟性构成了事物潜在的在特定时刻可以代替真实（reality）的力量（force）、强力（power）、潜能（potential）甚至本质（essence）。前数字媒介时代，虚拟实践以原子实体性媒介为主导，虚拟其实就是再现（representation，包括中文中的模仿、反映、表现、表征等），其基本方式是以类比性文字、符号在载体平面上排列呈现信息。这一过程中，新世界的建立仍需以物质、能量的转移为前提，生产出的信息还只是现实世界不充分、不全面、局部性的反映，这样的虚拟还是现实世界潜能的有限释放。此虚拟世界就是上述客观知识世界，尽管它已经超越了物理世界和心理意识世界，但正像上面分析的那样，它并未突破现实世界的疆界，总体上还无法获得独立自持性。数字虚拟与原子虚拟（再现）在存在范式上有根本不同。相对于在原子载体上排列类比性的文字、符号，数字虚拟的运作机制建立在算法之上。首先它要把现实世界的所有材料数字化和数据化，精确采撷现实世界的信息，再以比特为单位进行计算，然后使用上文总结的各种数字技术进行建模。在这一过程中，既可以做到对现实世界的数字化增强（增强虚拟世界），又可以进行百分百的数字化孪生（镜像虚拟世界），还可以进行无中生有的数字化原创（原创虚拟世界）。此处的关键是，这种数字化的虚拟世界就是现实世界的“信息等价物”。即数字虚拟可以激活现实世界的全部信息，相对于原子虚拟中以物质和能量转移方式建构世界并成为其中的构成要件而言，数字虚拟是在现实世界的物质和能量（技术设备）完全后退为背景、不直接参与世界搭建、更不构成其组成要件的情况下，进行完全而纯粹的信息生产。数字虚拟使现实世界虚拟潜能以信息方式得到了充分释放，由上述各种前沿技术类型构成的数字技术把现实世界中隐含和潜在（包括投向未来）的信息世界抽拔出来，使之成为可以脱离母体而自持的独立存在。
“元宇宙”文艺世界要素的根本特质体现在它是一个自创生信息系统，形成了数字信息化的存在方式。这是“元宇宙”文艺世界要素的现实世界板块和虚拟世界板块叠加融合的后果和效应。从唯物主义观点看，“元宇宙”文艺世界要素中的数字信息或虚拟世界是建立在现实世界的物质性、能量性基础之上的，其作为自组织系统的自创生性来自两大板块各世界间的信息互动；而从信息论世界观来看，一切皆信息，“元宇宙”文艺世界要素中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及其具体部分只存在着信息组合和生产传递形式上的不同，自组织系统的自创生性也属于一个大信息场中的正负熵值变化问题。但不管哪种解释，“元宇宙”文艺世界要素都展现出了数字信息化的基本存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