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洞里萨湖是我们此行的自费项目,导游一直在动员我们去看看,说那是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泊,日落美丽无比,但我心中一直有抗拒心理。
来柬埔寨主要是看吴哥神殿,而那里的神殿可不是就吴哥一处,已经开发出来的也有10处以上,这些遍布暹粒的神殿都被外人统称为吴哥,来柬埔寨不看吴哥神殿,而去一个湖看日落,那不是傻子吗?湖比比皆是,日落到处都有,没见过大海的人才会去稀罕一个湖的日落,见过大海日落的人谁会跑4000公里去花钱看湖上日落?
中国人早在元朝时期就知道洞里萨湖的存在,而知道柬埔寨的时间更早。《隋书》中就有《真腊传》,同书《炀帝本纪》载“大业十二年二月已未,真腊国遣使贡方物”。这是中国史书中最早见到真腊这个国名,证明柬埔寨在中国隋代就与中原有了交往。
此后,真蜡在中国的史书记载中消失,直到元代,两国的交往又见记载。元朝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年)温州人周达观奉朝廷之命赴真腊,次年至该国,居住一年许返回。周达观写下了《真腊风土记》,这是迄今为止,关于吴哥时期的生活面貌最详细的记载,因为柬埔寨没有中原记载自己历史的传统,所以周达观的《真腊风土记》几乎成为柬埔寨吴哥时期唯一的史料。
在《真腊风土记》中,周达观描述了真蜡的气候及其洞里萨湖“其地半年有雨,半年绝无。自四月至九月,每日下雨,午后方下。淡水洋中水痕高可七八丈,巨树尽没,仅留一梢耳。人家滨水而居者,皆移入山后。十月至三月,点雨绝无。洋中仅可通小舟,深处不过三五尺,人家又复移下,耕种者指至何时稻熟,是时水可淹至何处,随其地而播种之。耕不用牛,耒耜镰锄之器,虽稍相类,而制自不同。”其中的淡水洋即指洞里萨湖。
这段描写给我们的信息有:
一、 柬埔寨只有两季,半年雨季、半年旱季;
二、 洞里萨湖丰水期和枯水期水量相差巨大,农民在枯水期时在湖边、水岸大量种植稻米;
三、 柬埔寨耕种不用牛耕。这与印度教视牛为神一致。
我们的导游蔡某某就是一个无知的骗子,只会引诱我们花钱上当,满嘴喋喋不休,而导游词中的文化信息含量却是零。导游吴哥窟、巴戎庙、大吴哥等,没介绍过一句历史、文化、建筑方面的知识,就会讲这里长了什么树,这棵树叫什么名字,我们到柬埔寨来学植物学,辨认树种来了吗?而真问他有关树的知识时他又一窍不通了。比如在《古墓丽影》拍摄地,树包塔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你问他那是什么树,他不知道了。
介绍洞里萨湖也是如此,动员我们去是以“最美的日落”为卖点,而对《真腊风土记》和周达观却一无所知,这些都是我回国后查找资料查到的。不仅如此,我们去洞里萨湖后方知,去洞里萨湖可远不止《真腊风土记》和周达观,更不止看日落——那里还有一个被历史遗忘的“法外民族”,一个永远上不了岸的“水生民族”,一个没有国籍的弃儿——南越遗民。
柬埔寨没有闲地可养活他们,他们只好靠在洞里萨湖打鱼为生,没有房屋,只好生活在船上,久而久之洞里萨湖上形成了这些南越人的聚集区,形成了村庄。他们生活在水上、繁衍在水上,上学、买卖、礼拜都在水上,成了名副其实的水上民族。
开始,洞里萨湖鱼虾成群,靠捕鱼为生尚可。为了快速大量捕鱼,一些人甚至动用战争遗留下的炸弹、地雷来炸鱼,由于常年过度捕捞,其结果是竭泽而渔,现如今,盈尺长的鱼在洞里萨湖已然绝迹,小鱼小虾越来越养活这一两千难民,现实的这些人生活极为悲惨。好在大批中国游客的涌入,让这些难民的生活又有了一线转机。
自游客码头到越南人聚集的水上人家大约需要乘船40分钟,每条船上都有一位越南孩子给游客按摩挣小费。我们船上这位男孩已经13岁了,由于严重的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八九岁,按摩捶背10分钟,给一两块钱人民币不嫌少。我们团队中有人可怜孩子,又不想让他捶背,想白送他两元人民币,但孩子自尊自爱坚决不要,坚持“不劳动者不取酬”,让人肃然起敬。
他们在湖里把数条大船连接起来,在上面建起“接待中心”,有商店、餐厅、卫生间和观景平台。络绎不绝,首尾相接的游船,每天将数以万计的中国游客送上平台,他们吃喝、购物、消费。一些越南妇女看到了喜欢摄影的中国人长枪短炮的摄影装备,就划上小船,让自己的年幼孩子光腚出镜,让游人拍照,妇女们唯一会说的中国话就是“拍照给钱”。绝大多数中国游客都会从平台上抛下一两块人民币,或500柬币,500柬币还兑换不了一元人民币。越南人不嫌少,积少成多么。更多的中国女游客心痛孩子,不论拍不拍照,都拿出大量袋装食品送给可怜的孩子,估计一天下来应当收获颇丰。
我正在拍照,看到“商机”一下子挤过来三只小船,一样的母亲带着年幼的孩子“拍照给钱”。竞争来了,强者为胜。三位划船的妇女显然强弱不同,挤在中间的那位母亲显然身体纤细性格懦弱,不敢与那位强悍的黑胖妇女争锋,只是满脸陪笑退让。那位黑胖妇女骂骂咧咧,虽然我听不懂,但那种疾言厉色我还看得出来。第三位妇女虽然同样不敢惹那黑胖妇女,但她带的孩子却比其他两位年长了不少,估计有10岁以上,而且长得敦敦实实,很像小兵张嘎。两位母亲摄于黑胖妇女的雌威满脸陪笑,而他却不服,居然敢斗胆顶嘴,胆怯的母亲只好“挥泪斩马谡”,拉过儿子在屁股上乱搧几巴掌,孩子哭了,敢怒而不敢言,竞争风波暂时告一段落。谁知接下来的情节却让我始料不及,
——那被母亲搧巴掌的男孩似乎把气撒在了我身上,满脸的怒气,眼喷烈火,恨不能把我撕成碎片。我说你干嘛这么恨我,我拍照给了你妈妈钱,那黑胖妇女斥责你妈妈,你妈妈打你都与我毫无关系,怎么把我当成了敌人?当然他听不懂,依然“睚眦尽裂”必欲拼命般的怒视我,那种仇恨让我想起当年越共宣传画上,越南人民怒视美帝的一腔怒火,至今我无法弄懂这件事的前后逻辑关系。
我还在和那位纤细母亲母子交流拍照,那孩子太可爱,很会摆造型配合拍照,我也把源源不断递过来的小食品转到妈妈手中,而那边,那位敦实孩子至始至终都鼻涕满脸,怒火满腔,雕塑般站在船头怒视着这一切,他什么也没得到,没人愿意接近这个斗鸡般满身怒火的半大小子。这种场景一直持续到我离开此处,到别处寻找新的拍摄对象。
夕阳西下,洞里萨湖的落日并无不同别处的迷人,两团乌云毫不客气地吞噬着落日余晖,并不顾及一些摄影痴迷者的的感受。再见了洞里萨,再见了那些无家、无业、无土、无国籍的流浪儿,“无产阶级没有祖国”看起来这是真的,返回途中,有人看到湖中沙洲的红树林中,一些不知何物的蓝色块状物凌乱堆积在那里,经辨认,那是南越人的坟墓和墓碑,生时不能归国,死后连灵魂都不能安息,雨季一来,这些坟墓、墓碑都将被淹没在水下,逝者难得安息,生者又安能心安?悲哉!
文图 李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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