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能否见证岁月

曾经,在碧海蓝天之间,在细幼的白沙滩上写字,一次一次被浪花轻易抹去;曾经,在山顶云端处,呼唤“我来了,我在这里”,再响亮的声音也飘远消散。

曾经,守望着天空,等片片流云变幻,每一片不可复制的美丽都想重演;曾经,有兴致踏青,在鹅黄嫩绿春雨中,自在地陶醉在若无旁人的人间四月天。

曾流连于古朴的寺庙,看着香火兴旺与门前的同心锁,遥想祈愿的人们是否至今牵手;曾流连于陆离的夜晚,置身偌大而陌生的城市,欣赏霓虹闪烁,叩问青春是否有张不老的脸。

如果说,旅行是一场华丽的冒险,那么,我已在“生活在别处”的调调里一再猎奇。如果说,独行是孤独最好的见证,那么,我终于可以和那个模糊的自己坦诚相见。

用不同的心情,偶遇来自陌生人的温暖;用相同的足迹,丈量我们挚爱的土地;用好奇的眼睛,永远如初见世界一样,感受美好。用心灵的温度,去善感为你瞬息万变的,每时每刻。一次一次,永无休止,永不厌倦。

所有人的心情,或许都一样,乐于分享、渴望铭记。这或许是我们存活于世界最大的意义———寻求一双见证的眼睛。大千世界,熙攘人群,每天,我们在地铁、餐厅、校园、公司,无数次擦肩而过,碌碌流逝着时间。一天过去了,没有记日记习惯的人,会说:又过了一天,真快呀,我不记得我上午做了什么,晚饭吃了什么,见了哪些朋友。记着日记的人,在想,日记本如此落寞,究竟谁会在将来翻开、读懂,一读再读这颗一写再写的心。

每到一处,每吃一餐,每做一事,每哭一场,都渴望,第一时间,与一个恰切的人分享———真希望你在这里,你不知道这里有多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棒极了;你知道那件事我怎么做到的吗;天啊,你无法想象我度过了怎样糟糕的一天……往往分享无效,那个人总是不能在恰当的时候,合适地出现,体贴地懂得,再与你燃烧至同一沸点或降落至冰点。于是,极致的好与坏,似乎都带着寥落的心情,无足轻重,虚晃度日。

其实,这或许不是悲剧,反而是种足够独特的体验:一群人坐过山车,是欢腾;一个人坐过山车,是折磨。其实,不过是忽上忽下的急速飞旋,不论是再来一次,还是不堪回首,都在自己记忆的相册。如果再添一点勇气,坐游乐园最后一班,头排座位,只你一人,飞转急下仿佛进入黑森林,突然飞上看不远处灿烂的摩天轮和星星,原来,挑战神经的刺激妙不可言。对,只是要多一点勇气。

山河无法见证岁月,哪怕你知道山永屹立不倒,河永流淌不止,如此永恒的象征———可是,你还是会面对“沧海桑田”的传说心里发虚。更何况,当你故地重游,人事皆非,陪你喊山的人不在,陪你看海的人缺席,与你数星星的人长大走了,与你拉勾的人遗落了誓言———通通都变了。山水未变,因为山水无情,天若有情天亦老。

其实,岁月无需山河见证,只要那一点点勇气。不必费心拍照,美景自在你心;不必总记日记,难忘的终究不忘;不必费心安排,乐意陪你的无需讨好。比山河更永恒的,难道不是不变的心吗?难道不是初见的澎湃,再见时仍然激动的心吗?山,我来了。因为你在那里。水,我来了,因为我想看你。倘若山河有语,他们会说,我记得你,你又独行。


作者:张 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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