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山旅游 供图
(一)
朝阳耀,夕照艳,人们陶醉在“赤城栖霞”的美景中:山巅红光笼罩,彩霞映塔;山腰云雾缭绕,紫气氤氲。若逢春日夜雨,清晨雨霁,不时还能看到“赤城平潮”:远望梁妃塔矗立“潮头”,直指苍穹,云海笼罩住山体,如同一片汪洋大海,潮涨潮落。
赤城山由水平的中生代红色砂岩、砾岩层叠而成,山岩赤赭,酷似城堡,远看如美好的彩霞,人称“赤城霞”。赤城山高306.5米,说高度,不太显眼;论意蕴,造化特赐予神奇。其山体崖壁兀立,极其陡峭,且四周如一,像是上天安放于此的仙境,历代的诗文典籍中多有描述,因而赤城山成为台州的标志性名山。昔时,台州称“赤城郡”,天台县亦称“赤城”。赤城山是浙东唐诗之路上的重要一站。早在晋代,孙绰《游天台山赋》云:“赤城霞起而建标,瀑布飞流以界道。”明释灵睿云“不与众山同一色,敢于平地拔千仞”。
陈威磊 摄
醉人的仙境和迷人的传说,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们纷来沓至。《嘉定赤城志》“玉京洞”条:“《赤城事实》又载:‘晋柏硕因驰猎深入,见其中有名花异草,香气不凡。’”《天台山方外志要》仙宗载:“[晋]袁根、柏硕,剡县人。因驱羊度赤城山,忽有石门豁然。见二女方笄,遂为室家。后谢归,女以香囊遗之。根后羽化,硕年九十余。”赤城山上共有18个洞,由于独特的地貌,形成如彩霞般的神秘而美丽,洞的名字都以霞或云来命名,因而令历代高僧大德仰慕而往,儒释道和睦共栖于此。
平日,来赤城山的游客不算多,但每逢节假日,这里游人如织。人们无数次徜徉在赤城山道上,或登山锻炼,强身健体;或朝圣先贤,洗涤心灵。
沿山路往上攀登,只见老树成林,屈曲舒展。直行山道左侧是紫云洞,绿荫掩映的黄墙,尤显神秘,更富有禅意。东晋兴宁年间(363—365),敦煌高僧昙猷入山在此处建中岩寺。有关明初建文帝的传说赤城山流传了几百年,紫云洞门口还立了石碑,记载建文帝两次在赤城山紫云洞度岁(即过年),印证着“建文帝于靖难之师入城时,即削发披缁从暗道出走,人无所知”的野史记录。
罗学成 摄
(二)
再往上,便是济公院。白天,人们在曲径通幽、横梁翘角的济公院细品香茗,谈笑风生,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随着山雾飘散而去。到了晚上,若登上济公院上方的悟月楼远眺,可见一边是群山隐入夜幕,一片空蒙;另一边是县城,几长溜街灯,犹如一行行跳跃的音符。近望山上枝叶婆娑,影影绰绰,夜色朦胧。
从济公院拾级而上,就到了玉京洞,它是道教第六洞天。汉茅盈、葛玄,晋葛洪、魏夫人均曾于此修炼,传说魏夫人在此升天而去。宋时,少年李修缘居此读书,对月吟咏,顿悟禅机,其后出家济世,游戏人间,杀富济贫,终成万民景仰的活佛济公,信徒遍布全球。清《水道提纲》作者齐召南、现代著名作家许杰,也曾在赤城山读书。玉京洞已在半山之上了,四周山崖如削,非常险峻。
再向上攀登,经过餐霞洞,看到了“洗肠井”“晒肠岩”,这些遗迹与高僧昙猷有关。“洗肠井”位于餐霞洞右上方的游步道旁,井上方不远处的岩石即为“晒肠岩”。齐周华《台岳天台山游记》载:“昔昙猷尊者参石梁方广,有罗汉云其胎时过韭畦,秽,不许入。”昙猷遂至此“剖腹洗肠,晾于岩上,肠稍干,复纳于腹”。直至今天,天下僧尼皆不食韭。
陈威磊 摄
到了山峰上,人的精神,顿时感到异常振奋,心胸也倍加开阔。千年梁妃古塔位于山巅,阅尽人海波澜,深谙世态炎凉。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的第三子岳阳王萧詧,为缅怀父亲隐居天台,以王妃名义在赤城山顶建塔,义重情浓,以遂自己的心愿。
当络绎不绝的旅行者到来时,会不会有人想到明代旅行家徐霞客?徐霞客将天台山作为出游第一站,他从老家江阴出发,经海上再入天台山东门,开启了旅游考察生涯,走遍大半个中国。途中道长且艰,险象环生,他以坚强无比的意志力,以一往无前的精神,历经千难万险完成了宏伟计划。徐霞客先后三次来天台山考察,他在《游天台山日记(后)》中写道:“北七里,至赤城麓,仰视丹霞层亘,浮屠佛塔标其巅,兀立于重岚攒翠间。”这是他最早发现并命名赤城山是典型的丹霞地貌。
罗学成 摄
(三)
游赤城山,可时常在卷轴里与历代文人贤达“神交”:跟随诗仙李白登上赤城山揽“赤城霞”,“四明三千里,朝起赤城霞”“挂席历海峤,回瞻赤城霞”;想起孟浩然的“坐看霞色晓,疑是赤城标”;低吟李商隐的“才飞建章火,又落赤城霞”;高歌孟郊的“天台山最高,动蹑赤城霞”。
元代曹文晦拟“赤城栖霞”为天台十景之一,题诗曰:“赤城霞起建高标,万丈红光映碧寥。美人不卷锦绣缎,仙翁泻下丹砂瓢。气连海屿贯旭日,光入溪瓮生春潮。我欲结为五色珮,碧桃花下呼王乔。”
明代李东阳把“赤城霞”列为“宇宙奇观”第二,写进了“龙门对”,后来被人们称为“天下第一龙门对”:“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广陵潮,匡庐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青莲诗,摩诘画,右军书,左氏传,南华经,司马史,薛涛笺,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还有无数文人墨客歌咏“赤城霞”,可谓数不胜数!
天台山旅游 供图
我曾读过现代作家宗璞的散文《三幅画》,文中道:“第二幅画也很快来了。这是一幅真正的赠给同行的画,红花怒放,下衬墨叶,紧靠叶下有字云:‘人间存一角,聊放侧枝花。临风亦自得,不共赤城霞。’画中花叶与诗都在一侧,留有大片空白,空白上有烟灰留下的一个小洞。曾嘱裱工保留此洞,答称没有这样的技术。整个画面在临风自得的恬淡中,却有一种活泼的热烈气氛。父亲看不见画,听我念诗后,大为赞赏,说用王国维标准来说,这诗便是‘不隔’。何谓不隔?‘物与我浑然一体。’”时隔不久,我在汪曾祺先生的《自得其乐》中看到:宗璞把画中的这首诗念给冯友兰先生听了,冯先生说“诗中有人”。
天人合心力,仙境现世间。“赤城霞”有着璞玉般的纯洁的心灵,令我深爱。“赤城霞”更如家乡的父老乡亲,那一代又一代建设着天台的人们,兢兢业业,硬气而慈和,共同创造着人间仙境。
撰文:胡建新
编辑:张雪
监制:罗学成